岐下,信使回到了姬昌的房间里,墨尘坐在一旁。
“情况如何?父王呢?”
“君上只将余送出了殷城,自己没打算回来。”信使开始汇报情况,“献俘后,君上被商王封为了方伯。余到达时,君上被商王留在殷城游玩,当天余就将消息告诉给了君上。君上次日就将公子的宝物献给了商王,向商王辞行。但商王以祭天仪式为由,将君上留了下来,说是要他一同参与。君上只得将余先行送回,自己留下。余听君上言语,似乎已有死志……”
“商王莫非真想杀害父王?父王为何不逃?”姬昌追问道。
“君上虽有通天实力,可其不欲败坏西岐的名声。“信使拱了拱手,面容有些伤感,“君上还说若其身死,请公子切勿立即反商。公子的威望不够,商朝的气运也还健在……”
“父王不愿败坏西岐的名声,却将担子交予了余……可父王为何认定余将反商?”姬发皱紧了眉头,“余自小学伏羲八卦,推演世间万事,所为只是民生之事,从未有过反商之念……”
“你没推算出商朝气数将尽吗?”墨尘插话道。
“依余近年测算,商之气运持久且昌盛。其五百年来,保人族而避灾祸,又怎是一时能尽的。”姬昌说,“若商将亡,应有天大之变。莫非父王就是这变数?”他思索了一阵,又否定了,“父王虽强,可如此庞大之气运又岂是一人所能影响……”
“公子,那我等是否应去营救君上?”信使忍不住插话,他发现姬昌跑题了,“祭祀将在明日开始,若派强者快马,日夜兼程,应能在明日抵达殷城。”
“我西岐还有比父王更强之人吗?”姬昌平静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丝丝忧伤。
“这……应该没有。”
“若父王愿逃,文丁又怎能将其留下;若父王不愿,我等又怎能将其救出。父王既已决定,我等只能尊重。”姬昌叹了口气,“汝先退下吧。”
“是。”信使告退。
姬昌拉着开始墨尘卜卦。
墨尘住在姬昌家的这几天,除了修炼和跟姬昌的两个兄弟、一堆儿子认识了(包括姬发),就是被姬昌带着卜卦。
姬昌刚开始只是觉得墨尘有些特别之处,想看看他能不能解读出卦象的深层含义。但没想到,有墨尘在的场合,他卜卦的精准度提高了很多。而让墨尘亲自算的时候,更是每每卜到大势之象。
要知道,卜卦这东西,向来是卜易解难。
不像现代的算卦。算命先生直接问你算什么,再那么一掐指、一思索,说些有好有坏,有得有失的话,厉害些的或是从你的着装、行为、话语中判断,给人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安慰。
卜卦则完全不同,它无法事先询问。你不知道自己会得到哪方面的答案,或是婚姻,或是人生,或是世界变化。只有当你卜出卦象,解析之时,才能靠着些许线索,思考先圣的提示,猜测卦象的指向。而墨尘卜卦时,不仅卦象的线索十分明显,他对卦象的解读也很有深度。
因此,在几次尝试后,姬昌发现他算出的基本都是大势走向后,就非拉着他,要教他伏羲八卦。
……
八卦,并不意味着只有八种卦象,而是将无数的卦象分为了八类,卜卦者可以从这八类中分析答案。
那经过灵术变化的龟壳上,一道道复杂的纹路浮现。在灵力的作用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乾卦!”姬昌有些激动地说,“乾为道之源。大痕多变,小痕多起,交错相散,有命相连……莫非天下即将大乱?”
他平复了下心情,又叹息道:“可惜伏羲八卦太过简洁,无从分析具体之变化……”
……
次日午时,墨尘还在房间修炼,天地间突然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变化。
普通人只是一个恍惚,以为自己操劳过度。厉害的修士却知道这是气运的变化。
殷城之上,庞大的气运骤然改变。像是被大手抹去,又像是被巨兽吞噬。磅礴的气运瞬间消散大半。剩下的仿佛叶落后的残枝,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这就是气运吗?好像变弱了很多……
墨尘虽然实力不强,却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而且气运中似乎还有种他熟悉的气息。
……
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
“天变了。”姬昌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父王所为?”
他思考着气运变化的原因,但怎么想都觉得季历无法做到。
心中开始思索起西岐的未来——在此大变中,他应如何能保全西岐?
想着,又不由得想起了季历。
父王,天下大变了!没有你在,西岐如何能安啊……
“来人!”姬昌喊道,“去请尘公子。”
“是!”屋外有人应道。
没一会,墨尘就被请了过来。
两人探讨起天下大势。
“汝昨日言说‘商朝气数将尽’,未曾想今日就已应验。”
“我说是瞎猜的你信吗……”墨尘挠了挠头。
本着穿越者不暴露身份的原则,他本来是想尽量保持低调的。但昨天姬昌正好说到天下大势,他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没想到被姬昌记住了。
“无论是否猜测,汝对天下大势之把握确非常人所能及。依汝看来,我西岐在此大变中应如何保全自己?“姬昌询问道。他虽然心中已有些想法,但还想听听墨尘的见解。
”我觉得……”墨尘想了想说,“与其防守还不如主动出击。”他这几天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西岐的情况,加上他对历史的了解,已经可以做出很准确的分析,“西岐有公季打下的基础,西戎原本在公季的震慑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一旦公季不在了,西戎肯定会再次动乱。与其等其互相攻伐,打成一个大部落,形成更大的威胁。还不如公子主动出击,将西戎全部收服,壮大自己的势力。”
“余也是这般想法,可商王既已对父王出手,必定不会任由余再扩张势力……唉~”姬昌又有些忧伤,“若父王能回来,吾等何须如此顾忌……”
“公季既然已经获得了方伯的封号。若其没能回来,汝直接继承方伯的称呼,不就有了对西戎出手的理由。”
“先等待殷城的消息吧……”姬昌暂时不想思考父王死后的事。
……
一日后
殷城传来了消息,说是姬昌破坏祭祖仪式,毁坏祖像,被侍卫用息壤擒获。
小部分诸侯同时发声谴责季历,同时对季历讨伐戎族表示不满。
但大部分诸侯都没有动静,仿佛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一样。
三日后,季历死讯传来,同来的还有他的遗体。
外界传闻季历是在牢中畏罪自杀,但所有智商达标的人都能明白——这是商王的杀害。
只有少部分或是与西岐关系不好,或是想要讨好商王的诸侯,对西岐发出了声讨,似乎想要对西岐动手了。
于此同时,西边的戎族得到了季历的死讯,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
脱下姬昌提供的华服,换上平民式的粗糙麻衣。这天是季历下葬的日子。
姬昌、虢仲、虢叔三兄弟,以及姬昌的儿子:姬发、姬先、姬旦、姬度,还有各个旁门子嗣,内外亲戚,按着与季历的亲缘程度,换上了粗糙程度不等的麻衣(血缘越近,孝服越朴)。
由不知名的红黑色木头制成的棺椁被缓缓合上,季历最后的映像就此消失在了棺盖下。
棺椁被四人抬起,沿着街道,向着选定的气运汇集之地抬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跟随着送葬,沿路观礼的贵族也都换上了麻衣。
祭司走在棺椁前,边走边做着古老的仪式。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棺椁后,为这位贤明的诸侯送上最后一程。
没有现代葬礼的热闹。庞大的送葬队伍中,只听得见祭司的呢喃声来回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