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苏官道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支仅有十骑的人马已经即将抵达苏州境内，这些人没有走宽阔平坦的官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年久无人的乡野小道。

这条道虽然坎坷崎岖，却极为便捷，较之官道路程更是要少上一半。

“大人，前面还有二里左右就到苏州境内了，您看咱们是原地休整，还是继续赶路？”

一名身穿飞虎锁子甲前绣飞鱼的锦衣卫对着前面的男子轻声问道。

“通知后队停止前进吧！咱们跑了三天三夜，就算人不累，马也跑乏了！今晚就在此处扎营休息，明天一早直奔苏州就是。”

为首的白衣男子勒住马匹，看了看天色，然后笑着对前来问询的下属吩咐道。天将垂暮，夕阳已经映红了整个大地，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十人十马显得那么诗意与肃杀。

白衣男子翻身下马，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抬起头久久的望着天尽头，谓然长叹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这世上美是极美，可是这美却不能长久，人事如常，大概就是如此吧！”

就在白衣男子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女子飘然而至，她默默的和白衣男子并肩而立，轻轻的问道：

“大人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啊！我以为我们的都堂大人只会运筹惟幄，没想到大人还会吟诗感慨，呵呵！”黑衣女子掩嘴轻笑道。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介莽夫啊！咱们在这里谈笑风生，子羽可就辛苦了，官道上恐怕又是一场殊死拼杀，唉，何必呢？为我一人，连累众生！”

白衣男子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张轩夜，而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是有飞刀无形银钩断魂之称的上官宛秋。

此时的张轩夜让上官宛秋突然有些看不透，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不再是那个纵横天下，杀伐果断的锦衣都堂，而是一个心怀天下，不喜杀戮的文人书生。

她静静的望着张轩夜的背影，久久的出神凝视，虽然她跟随这个男人近二十年，虽然她深深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她深知他的武功智谋天下无双，可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能完全了解这个人。

张轩夜就这么一直站立着，直到太阳没入黑暗之中后，他才突然转身对上官宛秋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难看透？明明在战场中征伐半生，却常做文人书生的姿态。其实我又何尝看懂过自己？身逢这个时代，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你不杀人，就只有被人杀啊！若是可以重选，我不愿做这万众嘱目的定北候，只愿做游荡山野的一樵夫！”

上官宛秋听着张轩夜的话，心里不由得激荡万分，她清晰的看见这个男人的双眸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原来，他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原来，他只是个被乱世推到舞台前的一颗棋子；

原来，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轻风拂山岗，百竹不动身。流云随山野，残星伴天明”

夜深人静，人乏马困之时，即便是锦衣卫也是面有倦色，纷纷入睡。就在下属都酣然入眠时，张轩夜一个人走出营帐，望着繁星独自沉吟。

此夜有云无月，唯有繁星点点，夜色如水，星光似玉，一切的暄嚣、争斗都在这里荡然无存，仿佛这就是大同之处。

张轩夜微闭双目，就如身化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自由无忧，逍遥自在。正当他沉浸在夜色绝美之中时，突然听见一阵阵缥渺的琴声，他倏的睁开双眼，望着远处山崖的顶处，轻笑道：

“玉清七殇曲！还是你知我心意啊！只是世事如棋，你又何苦入这俗世陪我呢？七殇忘世，肠断心碎，这曲子有多少年没听过了？唉，也罢，这生死一遭有你相陪，纵是身死人手，也无憾了！”

说完他起身踏石，向远处的山崖飘然而去，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两个女子同时出现在他坐过的岩石处，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