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太极殿
天将拂晓,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无论那些人或事曾经多么的难以忘却,在这一刻,注定要随着旭日的升起而烟消云散。
身为这个帝国的君主,朱棣在张轩夜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就已经难以入眠,他并不担心事情的发展会超出自己的控制,他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有些孤寂罢了。
他轻轻推开窗户,面向着太极殿外的金水桥,默默的看着潺潺流过的河水,一时之间,他的思绪被带回到二十年之前。
“燕王殿下,事已至此,万万不可犹豫不决,为今之计,唯有清君侧,方可保全身家性命,臣死不足惜,殿下若去,天下当如何处置?“快护送殿下回中军,我在这为你们殿后,路上当心些,殿下的伤经不起折腾”
“臣愿率效死之辈,为殿下打开金陵之门,只是此去,十死无生,还请殿下多多珍重。”
“陛下,老奴年岁大了,很多差事都做不了啦,如今天下大治,四海承平,老奴看着心里也是高兴的很,只是陛下心中尚有难为不安之事,老奴命近黄泉,这些难办的差事就交给奴才吧!陛下,你身体不好,要多多保重啊,国事虽然要紧,可是也不能太过操劳了,大明的江山还要靠您撑着呢!”
这些话语一句一句的浮现在朱棣的记忆里,张轩夜,张诚,张玉,朱能,姚广孝这些曾经的同伴心腹,如今还剩下几人?他一生在沙场厮杀中度过,早已经心硬如石,但是今天,他的双眼却微微有些湿润。
张诚,这个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宦官今天就要命归黄泉,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虽然那个人心甘情愿的去死,无怨无悔的去做他的棋子。
他再冷酷,却无法忘记以身挡箭的救命之恩,他再无情,也难以漠视那个早已把自己当做家人的张诚生死。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那两个人都陪伴着自己度过,一个为他扫除障碍,一个对他尽忠赴死,他早已经把这两个人当做自己的手足兄弟。
他知道,那两个人都不会背叛自己,可是为了帝位,为了大明,他不得不如此,锦衣卫和东厂的势力太难驾驭,只有让他们两个互相消耗,才能施展制衡的手段。
抬起头看了看天气,心里喟然长叹道:“张诚,朕对不起你啊,是朕负了你,你虽不怨,可朕却不能无愧啊!”
秋风瑟瑟,寒风将落叶吹遍金陵。而朱棣也轻拭着眼角的泪痕,冷声对后面的人说道:
“传朕旨意,着司礼监秉笔邱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着司礼监秉笔苏安为东厂掌印太监,调锦衣卫千户王崇阳任东厂掌刑千户,速交内阁拟旨吧!”
朱棣身后的太监稍一惊骇,便返身出殿传旨。
金陵庆寿寺
一名身穿黑衣的僧人在打坐诵经时,突然睁开双眼,直视佛像,久久不肯闭眼,待到他手中的念珠倏然脱落后,他才闭眼感叹道;
“锦衣东厂,今日一战,虽是天意,亦是人为啊,此战过后,强者为尊罢了。”说完又敲起木鱼,低声诵经。
“你们都散了吧,从此隐姓埋名去到乡野之地,过正常人的一生,不要再搅进这纷乱的世道之中,我走之后,上面那个人自会好生安排你们,记住,莫要为我报仇,否则便是弥天大祸,谁都逃脱不掉。”
张诚从房上飞身而下,对着满脸疑惑的亲卫们说道。他抬起头,看了看天气,兀自的说了一句: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时也,命也啊!”
他有看了看依旧俯身长拜的张轩夜,笑着说道:
“小夜,你我有数年没有切磋过了吧,今日秋高气爽,正是好日子,你我对战一番如何?我倒想看看锦衣断刀是否还是出手必死,莫要忘了,我这柄秋水剑也曾当敌百万!”
张诚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没有半分怯意,言语之间,豪迈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