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乱起金陵,锦衣缇骑【下】
第三章乱起金陵,锦衣缇骑【下】

金陵外城南街

自明太祖朱元璋建元称帝后,金陵南街因紧靠禁城就一直作为王公显贵的起居之地,六部尚书,内阁学士国公勋臣云集于此。而在永乐五年十月七日夜,这个华贵之所却是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大人,红旗各千户已经领所属各总旗、小旗把守住南街的各个出口,名单上的人家也已经在掌握之中,还有什么要做的,请大人吩咐!。”

南街的望楼上,一个身穿红旗千户袍服的男子正在向锦衣卫镇抚使北极牛禀告着准备情况。

北极牛望了望下面来回调动的锦衣军户,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自从张轩夜下令之后,他便急忙调集红旗各路人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南街的进出口,还好这是深夜,都堂所要的人都在熟睡着。

“秦墨风,你做的很好,等下各路军户稳定下来,就按照名单抓人,都堂的话你也知道,凡是拒捕顽抗者,一律格杀,待这件事办完,多少也会赏你个指挥佥事,用心办差吧!”

秦墨风心里不由一阵暗喜,千户只不过是从五品的实职,而指挥佥事却是从四品的高职,看来自己赌的没错。虽然赏赐已经许下,但是这差事还是不敢有半分马虎,他对着北极牛拱了拱手,下去准备即将开始的计划。

金陵宫城

按照大明军例,宫城应有禁卫军统率各门,护卫宫禁,但是由于锦衣卫是侍卫亲军,所以也有进出宫门之便。十月七日这天当值的是禁卫军统领韩靖,本来值宿这件事轮不到他这样的高级军官,可是圣命传召他也不能违背,只是这样反常的事情让他略有不安。

月上中天,黑暗已经将宫城完全笼罩,按韩靖却披衣望外,难以入眠。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他缓步上前拥上窗户,然后转身落座。“锵”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起,韩靖连忙将手按在剑柄上,可惜他还是太慢了,对方的刀早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韩大人,不要逼我动手,放下武器,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对着韩靖冷声说道。韩靖知道对方武功要高于自己数倍,也是不再妄想“你是什么人?来这皇宫大内恐怕不是只为了区区韩某的性命吧!”

对方也没有推搪,只是轻声说道:“地狱换魂,动四方搜魂断魄,缇骑从横,令江湖闻之丧胆!”

韩靖听完之后冷汗连连,失声道:“锦衣卫..........。”

话音刚落便被打昏在地,而与他交谈的人也从黑暗中现出身影,一袭狼牙亮革如黑夜孤狼,她翻起韩靖从他身上解下号令禁军的旗牌,然后闪出屋外.张轩夜正在宫外肃立着,站在他身边的紫旗缇骑都在保持戒备,突然一道黑影划过,缇骑们立刻抽出背后的刀,刚要合围,便听到:

“是我,你们都退下吧!。”

就在声音落下的时候,张轩夜原本凝重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微笑,他挥挥手让缇骑退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宛秋,拿到东西了?”

“幸不辱命,禀告都堂拿到了,旗牌在此。”

张轩夜点点头,向午门走去,边走边说道:

“都去办差吧,不必护卫我,宛秋,你跟着我去内宫。”

金陵外城南街

“千户大人,红旗各校尉,军户都已待命,请大人吩咐!”

锦衣卫红旗小旗白胤向秦墨风悄声道。秦墨风紧了紧腰上的绣春刀,神情凝重的说道:“这件事非同寻常,你们动作一定要快,而且不能惊扰到其他人家,如遇顽抗你们就地格杀就是。从现在起每隔一个时辰你们就快报一次,三个时辰过后全部撤出南街,一干人等全部押往诏狱,明白了么?”白胤点了点头,领着手下百余名校尉向各处传令,待白胤走后,秦墨风低声嘟囔道:“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凡啊。”

安国公姚天麒府邸

此时的安国公正在搂着侍妾熟睡,他刚要翻身,只觉得双手一紧被绑在了后面。

他刚要惊叫,却发现嘴上已经塞了东西,而一直睡在身旁的侍妾也已经气息全无,他颤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的府上杀人,难道不知道王法吗?”

姚天麒边说变颤抖,他内心已经被恐惧覆盖,想他姚天麒贵为国公,万分尊贵,府上更是戒备森严,寻常之人谈何进出。然而面前这几个人,全是来去自如,进出如自家院落,这是何等的可怕!

“我们自然知道这是国公的府邸,只是锦衣卫办差何处去不得?我等奉皇上密旨,特来请公爷去诏狱做客!还请公爷配合,莫要我们这些粗人动手,免得伤了公爷面子!”

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男子对着姚天麒冷声说道,言语间虽是客气,却全无敬意。姚天麒下意识的看了看此人的腰牌,果然是锦衣卫的百户,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抗的资本,所以点点头,随着锦衣卫出去。

内阁学士杨涟府邸

杨涟是永乐二年的状元,又因为被朝野上下一致认为是办事之人而留京任用,永乐四年,他入值内阁,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学士,当然也是时下风头最盛的天子宠臣。

虽然夜已中天,但是他却是没有入眠,依旧在捧着中庸批注,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睡不着就总要读读书。

残烛将近,他起身刚要换上一盏新的,却听见身后有人说道:

“何必浪费呢?杨学士,残烛已尽,天将光明,再点一只,岂不浪费?”

杨涟回过头,看见主座上一个身着麒麟服色的武官正在端坐,而他身后则是五名身着飞鱼服饰的百户。

“锦衣卫?深夜前来寒舍有何见教?”

杨涟一向对锦衣卫十分厌恶,所以出言也尽是讥讽之意。

“在下王伊文见教不敢当,谁不知道杨学士是大明第一博学之人!今日叨扰,确是得罪,但是皇命难违,杨学士还请多多包涵!”

王伊文起身赔礼后正色说道:

“奉皇上密旨,杨涟勾结内臣,意图谋反,着下北镇抚司问罪!杨学士麻烦你和我等去诏狱走一遭,免得让在下难堪!”

杨涟看了看王伊文,冷言说道;“鹰犬当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杨涟上不负君父,下不愧万民,区区诏狱,有何畏惧?天将光明,还是莫要拖延了!”

王伊文点了点头,领着杨涟赶往北镇抚司。

金陵宫城

九门各参将都在领兵巡逻,就在即将换岗的时候,午门涌出数对锦衣卫,这些人身着狼牙亮革,腰挂绣春刀,一脸的杀气。

看着这些锦衣卫,禁军的将领也犯嘀咕,这些祖宗来这干什么,他们虽然也挂着侍卫亲军的头衔,但是这种苦活轮不到他们做啊!

“属下禁军参将禹羿参见上官,不知道上官深夜入宫有何公干?”

一名禁军参将连忙上前询问。为首的锦衣卫千户也不多话,从怀里掏出禁军令牌对着下列诸将说道:

“奉皇上谕旨,锦衣卫即日起看守宫城各门,禁卫军调往京营守备,这是韩大人的旗牌。”

禹羿及禁军诸将参看无误后,急忙回禀到:

“既然是皇上谕旨,我等自是遵从,上官请差人和我等交接便是!”

千户点了点头,挥手让身后的百户率领各总旗、小旗跟随禁军交接各门。

待禁军全部撤出后,一个紫旗缇骑飞奔而来,对领头的千户道:

“传都堂口令,即刻关闭宫门,至早朝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宫,违令者斩!”

千户拱手称是后立刻派手下缇骑四处传令。内廷各门就在锦衣卫的看守下缓缓的关闭,而随着宫门重重的合上,一断扑朔迷离的故事即将上演。

金陵太极殿

此时的朱棣正在太极殿内批阅各处的奏折,虽然他破例的设置了内阁,但是作为一个权力欲极强的皇帝,他只是把内阁大臣放在秘书这类的位置,至于要害的军国大事还是要他亲自批阅的。

尽管宫人已经催促了好几次要他就寝,可是他看着眼前成摞的奏折还是在坚持着批复,都说君临天下荣福无双,可是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才知道是何其劳累。

虽然已经将近秋至,然而外面却有雷声滚滚,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着。

朱棣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外面独自叹息道:

“多事之秋啊!”

与此同时,锦衣卫都指挥使、定北侯张轩夜也在领着紫旗的统领上官宛秋和副统领夕月走向太极殿。在距离太极殿不到二十步的时候,张轩夜驻足停下,他回过身对左侧的夕月说道:

“我和宛秋进去就行了,你在外面等着,如果我此去不测,你就拿着我的私印带领锦衣卫飞奔出金陵,走的越远越好,如果我此去无事,你就传令各旗退出内廷,知道了吗?撤退的路线和地方我都已经交给轩辕子羽了,你拿着私印找他就是。如果万一走不了,宫城还在我们手里,你们可以见机逼宫,寻一条生路!天要下雨了,多添些衣服,我进去了。”

夕月拿着张轩夜的私印,心里不由一紧,她疑惑的问道:“都堂,以我们现在的势力足能改朝换代,你为什么不.....?”

张轩夜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权且不提当今天子对我的知遇之恩,就是我们逼宫夺权成功,也没什么大用,禁军不会听我们的,京营也不会听我们的,那些大臣勋贵更不会屈从我们的。你认为以咱们的实力能够应付这些麻烦吗?我之所以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山穷水尽有个拼搏,能不起刀兵尽量就不要起吧。”

他拍了拍夕月的肩膀,转身向太极殿走去。站在门口护卫的是内卫的皇甫玄天,他看见张轩夜缓步走了过来,连忙行礼道:

“末将参见侯爷,不知侯爷深夜入宫有何要事?”

张轩夜摆了摆手:

“本都堂有要事面见皇上,你也无须担心,本都堂将兵器留下便是。”

皇甫玄天接过张轩夜的佩刀回禀道:

“侯爷既有要事,入内便是,皇上早有吩咐说你进殿无须通禀,末将得罪了。”说完便闪开身子放张轩夜入内。

太极殿的门刚一打开,张轩夜便快步入内,他望了望龙椅上的朱棣,掀起袍服跪拜道:

“臣张轩夜叩见皇上。”

从他一进来朱棣就只是抬头开了一眼,当他请完安后,朱棣依旧是不出一声。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对峙着,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脸上全都有波澜不惊。

过了近半刻钟,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被风吹动的树木沉声问道:

“轩夜,你跟着我有近二十年了吧,从燕王府到金陵城,多少故人都不在了,只有你,还一直在朕左右。”

张轩夜抬起头,用同样的声调说道:

“是啊,微臣跟着陛下近二十年了,臣至今还记得在燕王府的事情,岁月不饶人啊!朱能,张玉他们都不在了......。”

朱棣听着张轩夜的话,心里也不禁一阵伤感。

朱棣看着张轩夜不解的问道:

“你为什么要来,你本可以不来的。”

张轩夜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几份奏折,声音艰涩的说道:

“臣可以不来,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臣却不能不来,不能去做,因为臣知道无论来或不来,做或不做,结果都是一样。臣虽然愚笨,可是跟着陛下从靖难到建元的这些年也知道陛下的手段,臣死不足惜,但是锦衣卫不能废啊!”

朱棣知道,这个近臣早已经不在乎个人的生死,如果他真的在乎,就不会这样去做,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之前他为什么要谋反?张轩夜知道朱棣的疑虑,他起身将奏折放在御案上,恭声说道:

“臣知道有人密奏臣私养死士,藏匿军器,意图谋反,臣今日来此就是向陛下说明此事。锦衣卫自立国以来就为太祖和陛下您所倚重,其权数之大,令内外臣民无不闻之变色。于是内廷太监,外廷百官无不深恨锦衣卫,皆欲除之而后快。臣自靖难便为陛下亲近,自任锦衣卫以来更是捉拿百官,斩杀逆贼,长此以往,置朝臣于何地,置内廷于何地?臣问陛下,若无微臣,锦衣卫如何?若无锦衣卫,陛下自当倚重何人?臣若不死,何以夺权与陛下?”

说完这些话,张轩夜便将头低下,成与不成,就看朱棣如何定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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