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凉月转愁多,长亭忆昔年
第四章 凉月转愁多,长亭忆昔年

拾灵山和五老峰呈夹抱之势,将闲池阁紧紧包围,如果说拾灵山是沈毓玦的据地,那五老峰肯定也有一方势力,将我们困住。

段煜桓每每想到此处就紧锁眉头,看来他们早已开始注意含烟的一举一动,他们估计是察觉到了她与老国主暗中勾结的事情。

只是没有得到证实,所以我藏于此处反而是最安全的,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还会回到闲池阁,隐藏在这里。

他们可能会想到西北,因为西北的几个国家都与我朝十分交好,他们只认得段煜桓这一个储君,所以如果他要逃,定是会逃去西域,以获得更多的支持。

思及此,也让段煜桓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想不到,他又回来了。

拾灵山就像是一座远古的森林,其奇幻之处令人着迷,自从沈封将这里作为他的军事训练基地,好多东池国人都知道了有这个地方,可是除了沈封的允许,没有人会进得去。

所以他就连跟清寒的一举一动,当时也悉数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这座岛的西南角,有一个瞭望台,从台上望去,向下可以纵览岛上全景,向上可以一窥日月星辰众星象。

沈将军死前在这里设了一个机关,只要有人靠近,这个机关就会有反应,从而将此人的一举一动,音容相貌,都倒映出来,映在墙上的石镜上。

这样便能看清对方,是敌是友,一目了然。

有了这一设置,只要有人触犯了岛外的结界,他们也能一清二楚,是放行,还是拦在外面,全由他们控制。

本来这座岛是老将军以前为国王准备的秘密军事基地,可是老国王近年来十分偏爱西域十六国,让这些本来分崩离析的国家一时间成为了友好邻邦,不仅让双方的摩擦减少,也让本国的许多军事基地闲置了下来。

没有战争,就没了他大将军的用武之地,不仅军功少了,他们的赏赐也没了。

想到以前,他们每攻克一座城池,就能拿下许多金银珠宝,这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就是发财敛宝的最好机会。

可这一切都被当今这个自以为是的国王搅乱了,他奉行的什么天下一家政策,纯属扯淡。

他当然是希望西域十六国都能臣服于他,这样他们每年上供,都上交国库。

可是他们这些出身在外的将士却一个子儿都捞不到。

久而久之,这中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直到,新王登基前夕,离胤夜观星象,当日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于是他命人联络早已潜伏在刑阳宫的细作,在老国王的药里下毒,后来又在齐烨大宴宾客的酒席上下了毒,这才拿到老国主的传国玉玺。

现在,段煜桓那小儿已经跑了,笠阳宫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才让魅影的心里稍感安慰。这十几年的等待,没有白费。

如今,他成了这个国家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父亲,您的在天之灵也得到安慰了吧,从今以后,我要带领咱们将士东征西伐,扫荡那些与自己为敌的国家,夺他国之宝实我国之库。

沈毓玦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畅快,长时间的压抑,让他时而人不人,鬼不鬼。

如今,计策已经成功,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出去透口新鲜空气了。

回到山洞,他继续打坐修炼。

“你现在修炼的魔功,并非如你所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光滑的石壁前,犹如冬日里的一抹白雾,让人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它会一直侵蚀你的身体,直到油尽灯枯。”

沈毓玦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却无一人,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并未在意。

直到一方水蓝色的丝帕从天而降,他一把将那丝帕抓住,嗅了嗅味道,面无表情。

“我知道是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沈毓玦对着丝帕跟那空气说话,却是一脸的阴冷。

“我要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声音终于降落,含烟就站在他的身后,“齐烨登基那日,我早察觉你会有所行动,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隐秘,骗过了所有人。”

清寒不敢将此事再往下想,她只知道,保护少主才是她的职责和天命,所以在任何时候段煜桓有危险,她都会出现在他身边,保护他,守护他。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提醒他?”魅影打量着手中的丝帕,语气不温不火。

“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何要这么做?如果我告诉了他,那你就会成为阶下囚,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含清寒直视着他。

“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沈毓玦的双眸中散发出微光,丝毫的喜悦也让他有所动容。

“皇族待你不薄,你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天谴?如果我不颠覆他们段氏,才会遭天谴吧。”魅影不屑道。

“从小,只要他做错了事,总会有人为他擦屁股,而我做错了什么事,父亲只会狠狠地责骂我,甚至打我。可是他做错了,国王非但不会骂他,还会请人给他擦屁股,而他永远是那个没有半点污垢的王子。而我,却是暗夜里的魔鬼。清寒,你可知道我有多么不甘心,就算他如此待我,我也认了这个命,谁让他出身帝王家?可是为什么我那么心爱的人,也一个一个被他抢走?我不甘心,我要证明给你们看,证明给这天下看,谁才是值得拥有这江山的真正主人”

“你疯了,你不姓齐,就算你颠覆了整个王朝,也不可能成为国王的”。清寒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么多心事,原来在他心里,是这么难过。

“为什么?你就这样不相信我?你跟诗儿一样,都觉得我没有他强,可是现在我要证明给你们看。这个国家的王最终会是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怀疑你的能力,而是这个国家的龙脉,就是段氏一族,这个国家以前本是月支国的属国,是段煜桓的曾祖父打下了这片江山,才有后来的东池国。所以,只要你还在这片土地上一天,就不能做对不起段家的事,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你我。”清寒见沈毓玦练功练得神志不清,走火入魔,心想,这一切原来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她要尽自己所能弥补这一切的罪过。

“如果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那我才是这场宫变的罪魁祸首,你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丝毫怨言,只希望你不要再做,对不起天下人民的事了。”清寒双眼凝视着沈毓玦,希望他能就此收手。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沈毓玦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妖艳的火红。

“我已经派人集结了三万勇士,下月初,我就要带兵西攻,拿下这十几座城池。到那时,就不只有东池国这一点点领土了。我将建立一个新的国家,成为新主,新国的主人。”沈毓玦说完仰天长笑,“到那时,就算是齐家人,也奈何不了我。而你,可以选择做我的王妃,也可以继续跟着段煜桓,永远做他的爪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将你利用完了,就像他父皇一样,将你抛之如敝履,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吧”。

说完沈毓玦的笑容越发肆意了。

“原来你的野心这么大?”清寒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眼中却多了一份了然,“想来你对付段煜桓的父皇,也是因为他挡了你的西攻之计吧?他向来与西域诸国交好,只是他不同意你出兵,你就将他杀害了?”

“这是他自作自受,谁挡了我的活路,我就断了他的退路!哼,谁让这老东西总是偏爱他的族人,而对我们这些臣民却只知道利用,利用完了,就将我们一脚踢开。我的父亲的死,就是他狡兔死,走狗烹的最有力的证据”沈毓玦没想到自己会告诉她这么多事,可是看到她那无声无息地样子,又忍不住向她倾诉。

“你可知道,我的父皇,以前为他南征北战,帮他巩固江山,可是到头来却得到什么的下场?这个狗皇帝,他派人暗害我的父亲,只因为他觉得我的父亲有谋逆的嫌疑,他没有查清事实,私下派人在林中将我父亲杀害,他害我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切,你又怎会知道?有怎会体会我的痛楚?”

“原来是这样?你的父亲是被老国主所害?”清寒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不错,他怀疑我父亲有结党乱政的嫌疑,在他出征的第二天,派人在林中将他秘密杀害,却对外人宣布老将军是战死沙场,只有我军的内部将士,才知道我父亲死得蹊跷,才回来告诉了我真相,我才暗中立正誓,一定要将齐家赶尽杀绝,取而代之。”

“段煜桓丧父,还有你这样一朵解语花听他倾诉,而我的父亲冤死,我只能自己一人默默承受。这太不公平,所以,你不要再劝我了。清寒,你喜欢段煜桓是你的自由,我没办法让你喜欢我,可是我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虽然我喜欢你,可如果你也要档我的路,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沈毓玦说完,将那一方水蓝色的丝帕用内力震碎,抛向天空,清寒只觉一阵缤纷的蓝雨从头而降,宛如一场撒血的仪式。

从洞口出来,含烟没想到沈毓玦心里隐藏得这么深,有这么多的痛楚。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与段煜桓见面的场景。

那时,她还只是妙舞坊一个表现出色的头牌内线,因一次任务,夜老板第一次带她见了老国主。

那时南北正交战,虽然战况已定,南方已降,但段煜桓还是想要亲上前线去安抚士气,打完这最后漂亮的一仗,老国主拗不过他,准许了。

然后命夜冰派人暗中保护,夜冰向老国主推荐了含烟,因此才有了她护送少主这一段经历。

于是她暗中随军保护,如有异样,立即行动。

那时也是她第一次遇见沈毓玦,他还只是个穿着盔甲的新战士,老将军让他随军,同时也命他保护好少主。

他本来与段煜桓就从小一起长大,打交道的时间也很多,可能就是在这样频繁的交往中,让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拿他和少主作进行比较,也不经意地就让他做了肉盾和挡箭牌。

后来她完成了任务,让老国主十分满意,遂安排了她与少主结识,让她成为了段煜桓的贴身护卫,因此她与沈毓玦的接触也渐渐多起来。

她还记得那时她总是欺负他,他在操场练兵的时候,她总是去搞破坏,他们三个就这样打打闹闹地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知道沈毓玦一直是个闷葫芦,话不多,人很直;而齐烨却很活泼,很阳光,也很爱玩儿。

那时她只看到了段煜桓的光芒,却忽略了沈毓玦。

她也确实处处表现出对段煜桓的偏爱,因此才在沈毓玦心里,渐渐长成了一块伤疤。

这块伤疤逐渐长大,最后演变成一颗毒瘤,长在在他的心底,久久挥之不去。

而能够治好他心底这块伤疤的人,正是自己,含烟正为当时自己的行为留下的后患悔恨不已,是她间接害了老国主和段煜桓。

可她不知道该怎样了结这段孽缘,而沈毓玦说的诗儿又是谁?难道?

她细细地回想,如果当初,她喜欢上的是沈毓玦,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现在怎么办?

她是阻挡不了他了,还是回去,同段煜桓一起从长计议。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行至拾灵岛最中心地带的密林,这林子很大,树木很繁茂,绿茵茵的一片,让人心情爽快。她看见前面有一间小屋,坐落得很精致。推开门,发现里面一尘不染,被打扫得很是整洁。

她疑惑像沈毓玦那样的男子怎会拥有这么一块小巧精致的居处,估计是哪家姑娘的吧,坐落在这么幽雅的山林间,就像神仙居处。

她仔细检查一番屋里,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墙壁上挂满了花鸟画,想必是谁在此闲情逸致,作画打发时间吧。

她在木桌上发现一幅画,尚未装裱。

她好奇地拿起那张画,打开一看,一个眉清目秀,身穿水红色夹袄的俊俏女子映入眼帘,“真美”她心想。这估计是木屋的主人吧,她再看了看墙上的挂画,这手笔如此娟秀细腻,定是出自女子之手,这间屋子,果然以前有个女主人,可是会是谁呢?在沈毓玦的地盘?那她会认识吗?

没想到这个魅影艳福还不浅,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我,可背地里还装着一个俊俏佳人,想来这个女子就是他口中的韵儿吧。

清寒推断道,不知道这个女子又是怎样俘获了沈毓玦的心,他是那样一个木纳之人,定不会主动地招蜂引蝶,定是这个女子主动接近地他,至于有什么目的,她也未可知了。

如果真如他所讲,这个诗儿弃他而去,那这中间的原因,定与段煜桓有关,难道就是她挑拨了他与段煜桓的手足之情,让事态恶化到如今的地步?清寒想到这里,心下恐惧暗生。

如果一切如她推断,这个韵儿定是东池国的敌人,要么是月支国的后裔,要么是西南乌耆国的奸细,凭着自己多年训练有素的暗探头脑,含烟立马察觉出这中间有问题。

乌耆国地处度阴山山脉以南,是东池国西南方的一个国家。

老国主曾多次派使者交好,可这乌耆国仗着地广物产丰饶,一直不屑与东北的东池国往来。

他们的国主也很是傲慢,前几代与东池国有过几场战役,后来到了老国主这一代,表明了要与他们停止争戈,可是这个国家的国主不但不领情,还传出许多难听的话侮辱东池国人。

就算是派去和亲的使节也被拦在了门外,他们几次三番的拒绝,让老国主很没有面子,后来老国主索性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可是后来又传出乌耆国想要讨伐东池国的谣言,为了安全起见,老国主命大将军驻守在拾灵山附近,伺机而动,可是易守难攻。

那场战役,因为我军出现了奸细,将大将军的行程透漏给了敌军,敌军在度阴山脉口对我军围追堵截,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就是那场败仗,让今天的东池国与乌耆国始终水火不容。

出了奸细?

怪不得当时含烟听闻此事,正欲前往相助,却在度阴山脉口遇见了沈毓玦,她趁乱将他救下,可是沈毓玦嘴里却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韵儿”,看他痛苦的表情,定是这韵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难道是她?

清寒不禁联想,可她又是怎么喜欢上段煜桓的?

又是怎么让沈毓玦魂牵梦萦的?

她想到这本该是她们女子之间的较量,却给国家带来了灾祸,不禁深深自责。

她不想越陷越深,还是决定早点回闲池阁,确保了少主的安全,再做决定吧。

她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段煜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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