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气氛陷入凝重，空气中仿佛结了一层冰。

那个向来狂傲不羁的守护神，睥睨着那张温雅柔情的银灰色身影，说出如此一段犀利的话语。听得众神皆一怔，包括月神。

然而流玥只是眼角微微一抖，一双星眸仿佛涟漪浅荡的湖面，荡漾着似水柔情。

他的怔神几乎只是短短一瞬间，很快他便恢复常态，温雅一笑。

“人群中当然有着威胁，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敌得过恶少呢？”他望着雪，唇角含笑，一贯的温雅，看似亲和友好，然而稍微敏锐些便能看出来，他的笑容根本毫无温情。

他悄然回避了奴儿的那个话题，而只如此回答。

然而除了雪，那个时候众神谁都没有对他心存戒备。

众神不禁都想，或许这便是月神的气质。

如星柔情，亦似月孤寂，遥不可及。

闻言，小零不免更加不解地盯着他，只是这会儿的神色终于少了些愠怒与冷漠。

众神同样不解，为此流玥再次一笑，一边指着街角一边解释道：“恶少嚣张跋扈，谁能保证他不对夜零做甚呢？”

他刚刚虽然只是坐在粥铺一角，但他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吵嚷角落的情景。方才他注意到人群中有人悄悄从怀中掏出了匕首，正不知不觉对准小零刺去，所以他才危急之下将小零解救出。

这次众神恍然，只是神之焱紧接着问道：“你认识我们？”

月神知道小零的代号，显然也认识众神。小零只是个新成神的女子，他都认识，那么他们这些资深的神他又怎会不认识呢。

况且守护神一般都见过世面，多多少少认识居住在南方尽头的众神。

更何况这个月神气质洗练稳重，恐怕仙龄上千，亦是个资深守护神。

蓦地，流玥微微一笑，星眸似月弯起，未置可否。

只是从他的神色中，众神已猜出了七八分。

“谢谢……”

这边，小零盯着流玥，目光仍旧那么倔强。只是倔强过后，她压抑下心中的愠怒，终于不再冷漠，而是道出了如此两个字。

看得出来，她还是很难释怀流玥阻挠了她的英雄壮举一事。只是碍于礼貌，她收敛起敌意对他道谢。毕竟他救了自己，再如何，她都应该道一声谢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流玥亦望向小零，一双星眸不禁更加柔情，令人微微望一眼，便要融化其中。

就是那一霎，小零不由得一怔。

跟他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她的思绪好似蓦然被抽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连灵魂都迷失。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浩荡无际的夜空，繁星点点，天边一轮孤寂的月高悬，散发着迷蒙的光晕。

几乎只短短几秒钟，便可在如此浩荡的夜空下，迷失了自己。

那个时候，小零盯着流玥的双眸，不禁恍惚思忖。

——与他对视，需要勇气。

茶楼之下，那处吵嚷的街角。

闹剧仍旧上演着，小零的消失虽然再次引起了轰动，但是很快便平息下去。路人重新迈开脚步，早早都跑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只有恶少仍旧拉扯着少女，向那家酒楼走去。

小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根本无人理睬，此刻生死未卜。

终于，这处角落又从吵嚷变得稍稍静谧，只是浅浅回荡着少女的啜泣声。

此刻她已经心灰意冷，知道自己没法得救了，索性不再求救。

然而茶楼之上，被救上来的小零并没有忘记楼下的意外。方才少女那两声“姐姐救我！”仿佛还回荡在耳畔，令她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去救她！你们跟我去救她吧！有你们在，绝对不会再出什么事！”

为此那个时候，小零仍旧心急如焚。但她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再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况且众神也不会再同意让她胡来了。

于是她再次哀求众神，让他们与她一同去营救少女。

顿时，本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陷入凝重。

大家本能般地都将目光定在了雪的身上，只见雪恢复了一贯的不羁模样。唇角含笑，笑得微微狂傲亦不屑，眸光锐利冰寒，根本令人没有办法直视。

他的目光，总是锐利得仿佛可以灼痛人的眼角。

这倔强的奴儿，竟还没有死心……

“奴儿，我问你，你认识她吗？”

蓦地，雪笑着，如此问道。

闻言，小零不由得一怔。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究竟为何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蹚这浑水呢？”

雪微微眯起眼眸，追问道，目光不免更加锐利，仿佛可以望穿小零。就是这样一句话，听得小零彻底愣住。

因为这句话在她听来，真的无比刺耳……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她究竟为何会心急如焚，为了一个陌生少女。也许是天性使然，让她在见到不平的时候没有办法无视，也许是刚刚少女那两声“姐姐”叫到了心窝里去，让她想忽视都不能。反正她就是要管，就是要救出少女。

不同意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说出如此犀利的话来阻止她？

第一次，她见识到了众神的冷漠与无情。

没错，这根本就是一群毫无同情心的神。

“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冷漠？对于你们来说，这根本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啊！”然而小零不死心，仍旧劝道，就希望自己的毅力可以打动众神。

终于，神之淼无奈叹息一声，开口浅浅劝道：“小零，我们要立刻赶路了。今天天黑前，我们必须要穿过荒地，抵达下一座城，耽误不得啊。”

只是，小零仍旧不死心。

她没有理会神之淼，仍然紧紧注视着雪，就希望他能答应陪自己一同去营救少女。可是，在雪不屑一笑，旋即淡漠之至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时，她顿时心灰意冷。

雪的立场很坚决，那就是绝不蹚这浑水。

他已经懒得再与小零费口舌，干脆重新坐下倚在围栏边，姿态慵懒不羁，根本不再理会小零。只是他盯着外面明晃晴朗的万物，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甚至有一丝心烦。

这个该死的女子怎么就这么倔强？！

其实要去救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从凡神手里救一个少女，会耽误多长时间呢？对于他们来说，这确实只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耽误行程。

可是，他就是想和她对着来。

——你想去救？偏不。

她不过是奴儿啊，竟敢忤逆主子如此倔强。

他不追究不罚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竟还敢一意孤行，偏要去救那个少女。

一时间，气氛陷入僵局。

众神一会儿望望雪，一会儿望望小零，不禁哑然。

那个时候，雪漫不经心地倚在围栏上盯着街角出神。阳光无限明媚，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如雪的身影仿佛泛着光，耀眼非凡，唯美得不真实。

只是，阳光很温暖，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却是那么冰冷。

小零则僵硬地站在原地，攥紧双拳紧紧盯着雪的侧影，神色愈发倔强亦不甘。当然，更多的是黯然与落寞。不知为何，那时的她竟想痛哭一场。

心，真的好痛苦……

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蓦地，鼻子一酸，她的眼角随之湿润。

另一边，众神心知这是两个同样倔强的人，根本不听劝，为此都沉默无言。

然而就在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一个温雅的声音徐徐响起，打破了沉默。

“不如我陪夜零去救人，众神继续赶路，可好？只是小事，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救完人我们会尽快赶上你们。”

闻言，众神再次面面相觑。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可了却小零心愿，也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亦不会耽误行程。

只是，月神只是他们刚刚才结识的守护神，不知道可不可信呢……

但小零可管不了那么多，见这个温雅柔情的月神肯帮自己，小零立刻振奋起来。她的眸光瞬间恢复了明亮，再没了黯然。

只见流玥望着自己，蓦然绽放了一抹微笑，几乎满是柔情。

然而那个时候，小零的心底虽然已悄悄接受了流玥，但她仍觉得他的目光那么孤寂。一双星眸，明明像是湖面一般满是涟漪柔情，仔细一看却是遥不可及。

总觉得，他是个内心有故事的神……

“真的吗？流玥，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只是她很快抽回思绪，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欣喜问道。

于是又是一抹温雅的笑，于流玥的唇角缓缓绽放，“当然。”

“太好了，那我们赶快走吧！”

小零心知时间耽误不得，灿烂一笑，说着便要走。

就这样，小零与流玥双双离去，再没理会众神。一群冷漠无情的神，刚刚不理睬她，现在她也不要理睬他们！那个时候，小零心底已全然接受了流玥，所以走得绝然彻底，毫不犹豫。

这边，众神完全怔住了。

望望那两张背影，又望望雪神，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雪缓缓回过眸，盯着那两张背影，神色说不出的冰寒，又寂寞。

身影一张淡和如黎明，一张柔情如孤月，望起来那么美好。

蓦地，心尖一颤，一股苦涩的情感在雪的心底蔓延开来。

仿佛无边无际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