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故意将步子拖得很慢。
“娘娘,那小皇子还跟在我们身后呢!”蕤竹扶着佟皇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小皇子果然一步不停的跟在她们后边。
两人走得不急不缓,这样的速度,佟皇后分明是存心如此的!
“停下来吧!”佟皇后停住了脚步,看了下四周无人,算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簇紧了眉头,回了身体,看着薄嬴,眉宇间带了一丝摒弃,“四皇子请回吧!本宫已经罚了那清妃,她日后绝不会再有机会欺侮于你!”
薄嬴不说话,只是抬着头,眼里执拗之色浓重。
看着这样的薄嬴,佟皇后舒展了一方眉头,又拧得更深了些,望着只是一味看着自己的薄嬴,眼里的黑雾越发浓重,俯下身,轻轻贴紧了薄嬴,嘴里吞吐的气息喷到薄嬴脸上,味如兰麝,“你想要跟着本宫!”
薄嬴还是不答,头上毛茸茸的黑发被一处温暖覆盖,眼睛对上她纯黑的毫无机制的瞳子,一字一句,“有的时候,得到的太多,更不要去渴望那些不曾得到的东西!”
薄嬴愣了愣,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感觉好像整个人被掰开了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样!
佟皇后抽回手,再也不看他一眼。
带着一行人洋洋洒洒而去!
看着远去人的背影,黑如墨潭的瞳子沉了又沉,恨恨地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对着不远处的草丛喊了一句,“出来吧!”
草丛里传出一声闷哼,一个穿着青黑色太监常服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摔在薄嬴面前,踉跄了几步,站稳了脚步,又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对上眼前人漆黑的脸色,撑着一脸僵硬的笑容,正是千昶!
肚子里把那个踢他出来的混蛋骂了一百遍,才勉强笑着道,“殿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意思!”薄嬴阴沉着脸冷笑了声,不就是看不上他吗?天底下的女子多得是,他还不相信当今天下会找不出一个容色更胜佟慕予的女子!到那个时候,一定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后悔!
看薄嬴脸上凝重的不虞,千昶有苦难说,只能一味地埋着头,做瑟缩状!
有时候,殿下身边,还真是冷得叫人受不了!
“东西都调查好了么!”
此话问的自然不是千昶。
草丛中有跃出一人,一身宫廷禁卫打扮,脸上胡子拉碴,很是落拓不羁。
在草丛中蹲了有半刻钟,身上却不见半丝草叶。
男子大笑着拍了怕身上的尘土,从怀里取出一封书笺,“这便是殿下想要的东西,那事看着是山匪所为,里边参合进去的牛鬼蛇神可不少,那些弯弯道道也不简单,幸亏闻某抽身得早,不然一世英名就要栽这上面了!”
所以说皇族这趟子混水是真心趟不得的,要不是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心仪的主子,打死他也不愿意和这摊稀泥!
听着闻鹤似是笑谈一般的话,薄嬴眉头慢慢拧紧。
重回了一世,他自然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例如手上这封书笺中的秘辛,就是一项——
前世,旁人都只道他父皇是可怜柳如妤年幼失孤,才会偏宠于她。
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那年阿妤铁了心要嫁给他的时候,他无意间从宫里的一个老人口中得知的,原来他的父皇,竟一直喜欢着一个有妇之夫,这件事情要是让天下人知道,皇室原本就没多少的面子怕是要丢光了!
这会儿,他若不是念着阿妤的关系,倒真不介意操纵一番,把苏兮媛送到他父皇床上去!只是这样的话,今生他与阿妤的缘分就要到此止步了,他还不打算为了这小小的一步,断送大好将来!
手指轻弹,撕开了书笺,粗粗略过几行文字,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般。
书笺里的内容要是传出去,上京才平静的局面,又要再次打破了!
负手望着闻鹤,眸色深沉,“可知道这个救下了临安世子夫妇的一双女子是何来历么?”
书笺上面没有提到女子的身份,薄嬴才多此一问。
这世间还没有闻鹤都查不出来的闻鹤,书笺上面没有提,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两个女子没什么问题,根本不值得浪费精力去调查,二是这两个女子背后的身份实在隐秘,根本不容许人窥探!
而这种能救下皇室中要除的人,还能自己全身而退的,怎么看也不会是第二种情况!
霎时间,闻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些有关皇家的秘辛,他虽费了一番工夫,到底是幸不辱命,可那一双女子,比皇室中的秘辛还要难查,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根本无迹可寻!他闻鹤的半生英明差点就折在了两个小姑娘手上!
面皮涨得通红发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姑娘,手上功夫高的出奇,大概又是哪个山门老怪物的弟子,一时路过,发了好心,才会救下临安世子夫妇!殿下也知道,我闻鹤虽然有些能力,但山门那种地方,委时不是常人能够触及的,实在是能力有限!”
薄嬴沉吟不语,心里深思。
上辈子,坐上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时候,也听说过山门的存在,神秘到不行,里面的人多是避世不出,轻易不插手尘世之事!
但是,他们并不忌惮尘世中的人,相反尘世的人还要借助于他们的力量。若是真是山门中人出的手,保下了临安世子夫妇的性命,也不是说不过去!
他疑惑的是,山门中人若是真有心要保下临安世子夫妇,上一世,他们夫妇又怎会死在山匪的手中!
两世之差不可能如此之大,要么是他重活一世影响了他人的命数,要么便是这个天底下除了他以外,还存在另一个逆天而行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能接受。
“把这书笺拿去烧了吧!别留下什么痕迹。”薄嬴凝望着远方,那是清妃跪着的方向。微醺的日光早在他身上,薄薄的一层,不显暖意,反而冷得阴寒。
“殿下,可要将清妃……”千昶死死的瞪着那边若隐若现的影子,眼里透着刻骨的恨意,恨不得活吞了那人!
薄嬴唇角勾了一抹嘲讽,“罢了,不必理会她,自有人会帮我们处理了她的,何必去脏了自己的手。”
转头看着另一边不拘一格的男子,“好好照看好临安侯府的孙小姐,”虽然常芜已经死了,可他还没忘记有一个人依旧贼心不死呢!苏兮媛只要还活着一日,那人的念想就绝不会断绝。
只有除了苏兮媛,才能一了百了,也能保得住他的阿妤,而苏兮媛又万万不能死在他的手里,只能另寻法子!
“殿下说的什么?”千昶、闻鹤闻言俱是诧异至极,“临安候府柳家,可只得了一个小世孙,不见什么孙小姐啊!殿下说得莫非是京城的孙家?”
薄嬴凤目怒睁,红的滴血,死死的揪住闻鹤的衣领,“你说什么!”那模样,像是要把人剥皮拆骨,活吃了一样。
薄嬴心里极度的不安,临安侯府柳家,什么时候有了小世孙!他的阿妤呢!被他们那帮人藏到了哪里!对!他的阿妤一定是被他们那群人藏起来了!他一定要去找到他的阿妤才行!
若是、若是,他的阿妤并不在呢!这个世间没有他的阿妤,又有何意义!
他只恨不得把眼睛闭过去,就此死了的好,至少,黄泉路上,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的阿妤!
身子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受不住这个事实,眼睛一闭,昏倒了过去!
闻鹤眼疾手快,接住了人。
“无碍!”薄嬴推着身后,是人的硬邦邦的的身体,不是石板地,强撑着把人推开。
嘴里面浓腥的血味让人不得不清醒,还是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他的阿妤!
眉头拧紧成一团,化不开,散不开,咬牙吞下喉咙翻涌起的血气。
不要紧,他还有很长时间,纵然一时等不到他的阿妤,只要大雍的权柄最后落在他的手中!困着柳家夫妇,他也总能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属于他的阿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