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打够了没有!”少年满脸的不满,他再怜香惜玉,也被这疯丫头几次三番的折腾中给耗尽了。
唐敏歆却没有理他,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屋内破碎的瓷器、杯盏,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还看什么,没得救了!”少年犹嫌不够事大的火上浇油。
“啧啧,这可是前朝的孤品,就这么砸了,真是可惜哟!这个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份来咯!”
“你给我闭嘴!”唐敏歆抹了抹眼睛,蹲下身收拾着碎裂的瓷片。
“还收拾什么?”少年瞥了一眼,走进了几步,看见少女眼睫上点点水光,凑近了些,
“还真哭了?”他以为这疯丫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要你管!”唐敏歆猛地一把推开他。
刚住到幽篁轩的第一天,掌管幽篁轩事宜的竹青姑姑就和她说了,幽篁轩里的东西都是名品,世间在难找出第二份来的。
这下倒好,都没了!
少年被她一推,刚好一屁股坐在碎瓷片上,那滋味,简直绝了。
一张脸龇牙咧嘴的,只恨不得再和少女打上一场!
只是看到唐敏歆暗自垂泪的可怜模样,又不禁心软了。
“你求求我,我就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少年毫无姿态的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其实不是不想动,他还不知道有多少瓷片扎进了肉里,现在这幅模样只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丫头的!
唐敏歆抹了抹眼睛,眼圈周围一圈红红的,对于少年的话还有些质疑,“你真的能帮我解决这些?”
她是听竹青姑姑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宫里边置下来的,少了一件,那都是杀头的大罪。
“你若不信的话,那就算了!”难得他小爷一次好心,这死丫头居然还不信他,哼!那正好,还不用他出私库里的东西。
“不,不,不!”唐敏歆生怕他一气之下走了,赶紧握住他的手,“我,我相信你!”
就当是死马作活马医吧!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少年这才满意了,道:“你先把这院子里破碎的东西都给清理了,别让人发现了,其他的东西,我明天在送来!”
也没有说,他要以何种法子去拿到那些东西。
但是眼下,唐敏歆也只能听少年的安排。
看着少女乖巧极了的模样,少年心下欢喜,女人嘛!就该这个样子,作什么偏要是打打杀杀的不好!
唐敏歆目送着少年出了幽篁轩。
少年本来还打算去见一下某人,毕竟,她都回到京城两三日了,他这个做邻居的,不去见上一面也说不过!
但眼下这个凄惨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少年猛地一用力,想要施展轻功飞上墙头。
一下子扯到屁股上的伤口!
啊!疼得龇牙咧嘴!那该死的丫头!
第二日。
唐敏歆望穿了秋水,终于是等到了少年的到来。
今日白天,竹青姑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想到空无一物的内室,她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怕极了!
“你可是来了!”唐敏歆一脸欢喜的。
难得看到少女对他露出一回好脸色,少年依旧脸色臭臭的。
无他,他昨日废了半天的力气才爬上了墙头,其中,不止一次扯到伤口,他能对这罪魁祸首有什么好脸色才怪呢!
“诺!给你!”少年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把身后的包裹丢给少女。
少女才不在意他的冷脸,满心满眼的都是那包裹东西。
翻了两三下,少女掰着手指,“不对,还少了三件,一个花瓶,一个砚台,还有一幅画。”
“拜托!我的大小姐!苏墨砚的画可是千金难求,你让我上哪在找一副去!”
而且,少年没有说出口的,苏墨砚平生十幅画,每一副都在国师府里,连皇宫大内都没有多余的!
要拿出一副赝品,那是分分钟就被拆穿的事!
而且,拿出了这些东西,他的私库里的好东西就真的是一点都不剩了!这丫头还有脸说少了!
真是气杀了小爷!
唐敏歆赌着气,把东西一丢,瞪着少年,“那还不是要怪你夜闯我的闺房!”
少年气得简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感情这都要怪他咯!
真是!气得简直无话可说!
“反正我是没法子了!再说了,你师父可不缺这么一点东西!”少年冷着脸道。
唐敏歆仰着脸,颇有些不懂他的话,
“这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都是皇宫里面赐下的,要是丢了一件,被人发现,可是杀头的重罪!”
“你是听谁说的!”少年听了这话却好笑极了,眼底却透着一片凉意,
“要是那皇位上的人,真的能狠得下心,要了你师父的性命,那才是奇事!”
“连着宫里边都没有几件的东西,都送来了国师府,万金做梁栋,如此厚宠,你以为能有几个臣子有?”少年低下头看着她。
“你胡乱说什么?”唐敏歆慌忙的避开少年的视线,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仿佛像极了北漠那汪泛着丝丝寒气的寒池,深不见底。
少年冷冷的一拂长袖,“反正我是没法子,若真的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收起来了吧!”
他还有其他的事情,他要去见一个人,今天,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着少年远走的背影,唐敏歆愣愣出神,下一刻,却赶紧将包裹里,价值千金的物什收了起来。
黝黑的眼底溅起一圈波纹,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深紫色的海洋看不到边际一般。
最中心的阁楼里,红衣如血的女子枕着琴,素手芊芊,拂过琴弦,月色清辉照在她的脸上,隐隐的似月光花一样的剔透无暇。
少年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如诗如画的场景。
他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师,还喜欢故弄风雅了!”
琴声顿时停下,阁楼上的人轻轻扬眉,似看向他,又不似在看他,良久,才转身对魏隶道:“去引寒王殿下进来吧!”
少年最是讨厌她这一副清淡的模样,仿佛天下人都没有放在眼里,看见前来接他的魏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曼陀罗花海,没有人引渡,是过不去的。
若像那日的唐敏歆一样硬闯,多半都是醉死在花海里面。
而习武者靠着内力硬抗,也不行,曼陀罗花海,不止是花粉有毒,泠心还暗中布置了阵法在其中,所以必须要有人引渡才行!
少年满怀厌恶的看了一眼花海里的花,浓艳的深紫色,曼妙生姿。
他来过国师府几次,亲眼见到魏隶将一具腐朽的白骨在花田下掘出,又再次埋上新的。
只看表面,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这花到底是怎么来的!
终于是到了阁楼。
少年一抬头就看见那红衣烈烈的身影,发色如雪,也不改她十年未曾苍老的事实。
“啧啧,玉拂风,你这到底都有多少岁了?”
岁数变更,容颜不老,不知道用这张脸骗去了多少的性命,他八岁见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到如今十年了,竟然连半点变化都没有,想了想,冷笑,
“你这幅壳子,就像这花田里的花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泠心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眼睑都不曾抬一下。
魏隶却听不得这些话,十年前,三皇子是咎由自取,寒王凭什么来怨责他们大人!
“怎么?”少年轻轻凑了上去,连她的眼睫根根都看得分明,挑不出半点瑕疵,这张脸,当真是极美的。
少年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三皇兄的死,根本半点都怪不到她的身上。
可他就是不甘,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恨不得她的眼里心里都是自己。
所以,才会无论如何都要将府邸安排在她的住宅旁边。
“好了!”泠心微微一抬眼睫,“如果还想在这里多留片刻的话,那就坐好吧!”
她很不耐烦应付一个人,少年的性子,像极了她曾今遇到的那个人,同样是霸道得不可理喻,每一分感情都要噬骨吮髓。
她要不起这样的感情,她只是一个背弃了天道的人。
无生死,无命数,更无情爱!
少年乖乖的坐下,望着泠心,“你是想要弹奏一曲?”
十年前,京城有传言,玉拂风一曲,千金不换。
他还从未听她弹过一曲。
泠心却收了琴,把它递给一边的魏隶,“今日没兴致了。”
她的性质,早在少年来到的那一刻给断绝了。
隔着无尽时空倒映出的一模一样的人影一般,看着这样的少年,纵然只余下一情一欲,她也很难快活。
“玉拂风,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年大怒,她给三皇兄弹过,给二皇兄亦弹过,为何偏偏到他这里,却是另一番待遇。
何况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在透过他看谁?
泠心头疼的按了按额,从阁楼的小匣子取出棋盘,“许久未曾下过,不如来一局,打发时光如何?”
少年面色顿时转怒为喜色,变化之快,让人啧啧称奇。
他并不在乎弹琴还是下棋,只要能在她身边多停留片刻,就算是百年无边地狱煎熬,也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