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抬起脚跟了上去。

洞口外，阳光明媚，阴暗中呆久了的孤月不得不眯起眼睛，眼前的景色让她瞬间呆住，痴痴地看着。

草地，一望无垠，碧绿碧绿的，只看得到不远处的一点白色。近处一看，是白剑飞。孤月就那么远远的站着，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一直以为万物生而是为了与美人相匹配的，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花海中，一个男子的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人惊艳失魂。而他手中俨然多出一只玉箫，翠绿的青色像水一样清澈透明。

白剑飞将它放在嘴边，嘴微微张了张，箫声婉转悠扬，如流水般婉转流动，呜呜咽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少女的哭泣，又像少年的伤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速回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孤月跟着他的曲调，轻轻吟诵。

霎时，箫声转为万般无奈，曲调一个拐弯，飞速上升。世界仿佛忽然万籁俱寂，连蝉噪鸟啼都蓦然消失。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木叶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他的手指间起起落落。那是美的让人屏息的乐曲……孤月再一次呆住……

回了回神，喃喃和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孤月从箫声中，仿佛听见了隐隐的仇恨，悠悠的哀怨。

箫声时而婉转凄凉，时而温和缓慢，白衫随风轻轻飘动，若有若无的抚摸着草地，万物黯然失色！

风停了，箫声停止。孤月呆呆的看着他，红唇轻吐：“你的仇恨，拜赐于谁？”

白剑飞“突”的抬头，内心的软肋再次被敲击，白剑飞捂住胸口，说出几个字：“杀我父亲的人！”眼神寒光一闪，孤月怔住了，这是从他眼中，从未看到过的，天真的笑脸一闪而过，仇恨……会改变他吗？会改变……一直对我带笑的脸吗？

“可是，放下仇恨，难道不好吗？那些人，也许有难言之隐呢？”孤月走到他身边，凝视他的眸。

白剑飞双拳紧握：“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我为的是什么？！就是亲手杀了那个小人！”

孤月皱了皱眉：“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说完径自坐在草地上，白剑飞看了看她，也跟着坐了下去。

那声音，飘渺的好像来自远方：“那时五岁，天，很黑很黑……外面下着大雨，雷声也很大，但我丝毫没有害怕，因为我从小就是千金出身，我知道他们都会保护我。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声尖叫刺耳的传来，出于好奇便打开门想要看看，奶妈却突然跑来，对我说，让我藏好，和她玩躲猫猫……”

孤月的眼泪已经盈满眼眶，但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呜咽着说：“那时候我真的很天真，天真的对她说不会被找到，却不知道……在奶妈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就死了……”

孤月吸了吸鼻子，样子楚楚可怜，有种让人想保护的冲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救了我，那个人……就是我的义父。在我大哭大闹，绝望的时候，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别哭，会下雨的。’那么简洁的一句话，却让我立即停止哭泣，那是那么多天来，第一次有人带给我温暖，给我亲情。也是那一刻开始，我学着坚强，不哭泣，晴天下雨的时候，便是我的泪了。

义父喜欢我，我依赖他，义父教我武功，教我吟诗，教我作画，教我弹琴，我想要的，他全部给我。

我刁蛮，我任性，我爱闯祸，他也从来宠着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

孤月一扫往日的刁蛮任性，温暖的眸子散射光芒：“但这世界上，只有我自己知道，孤月，从没来有快乐过。”她嘴角的一抹苦笑被他尽收眼底。

白剑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没有你幸运，十一年来，都是我一个人过。”他忽略了孤月眼中闪出的惊讶，依旧淡淡的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对他的仇恨有多大，大的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