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此时的西凉眼神已不再像是以往那样的凶恶和忧愁，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阿喜，眼神里透露着不舍的神色。

“现在你失去的，你就会知道不及以后你得到的一星半点。”西凉没有喝酒，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就这样看着阿喜，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西凉更是想和他说些什么，说一些心里话。

“也许吧，我不懂你所说的多么远大的方向，现在我只想忘记烦恼，忘记她，忘记这一切。”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感觉胸口一阵灼热，有些闷沉。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偏僻的村子吗？还有我的过去。”西凉说道，仿佛人们在离别前夕总有些话需要交代清楚，生怕留有遗憾。

阿喜没有说话，而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西凉，等着他继续说，“我一生传奇，南方难民群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尘沙，那是一个屠城的夜，破开城门的敌国士兵四处杀戮，无一活口幸免于难，大概是因为我实在是太渺小了，还是我那会已经完全像是一个死人，我在死尸堆里逃过一劫，随后的时光里我四处流浪，直到我遇到了那个南方的组织，他们收留了我，教我武功，教我杀人，教我夺回自己的一切，可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没有尽头的造虐，在一年前我离开了组织，来到了这个小山村。”

西凉说着也为自己斟了一杯，放到嘴边的酒杯有些抖动，是他的手在颤抖，似乎是因为这些往事让他感觉到一阵寒意，还是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太过粘稠至于酒杯在手上不太平稳。

“今夜之后我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们在你回来之前来过，让我回去，我知道我离不开那江湖，这杯… …敬自由。”杯中酒流过喉咙，他不再说话，想要再留久一点，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年少时的自己也曾经有过自己的追求，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阿喜举杯的手定格在那，他早就知道有一天西凉会离开，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他想求西凉带上自己，可是又怕，又怕那个口中所说的江湖让自己越走越远，然后对过往的生活不再相见。

这一夜再也无话，两人互相斟着酒，就好像所有的话就落在着酒杯中，一饮入心便就一切都明白透彻。

西凉说的是否真实，阿喜已经不再想去猜测，要走的人永远都留不住，这是他长大之后所明白的道理。

西凉摸摸自己胸口，稍微一皱眉，似乎有些隐隐作痛，在阿喜回来之前确实有人来过，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只是西凉撒了谎，那个人并不是来叫自己回什么组织，而是来执行组织的规则，叛离者，死。

那黑衣人将毒针射进西凉的胸膛，他也不做反抗，因为一切都到头了，他很累很累，很想安稳的睡一觉，哪怕再也醒不过来，他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要去和乡亲们团聚了，只是这毒针的毒发作的太过缓慢，一夜的时间里，中毒的那个人会被慢慢的折磨致死。

原来换求安稳，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阿喜醉倒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好像做了什么梦，嘴里在呢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西凉终于鼓起勇气温柔的抚摸着阿喜的头发，就像父亲一样，“愿你以后的路，如你所愿完美。”

说完西凉走出门外，走着走着来到那颗练武的树下，抬头看看，又低头想想，然后笑笑，背起手从一旁没有路的深处山林走去，他此时不知为何而笑，在这寂静的夜里西凉的声音中，虫鸣已不再那么响亮。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绪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首诗句不知从何而来，不是他自己而写，却说出他的一生。

他逐渐走远，不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他笑声缓缓的淡出夜色不见月光，古来今往西风凉。

阿喜醒来已是早晨，破屋里早已没有了西凉的身影，他知道他走了，不会再出现，昨夜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离谱的梦，梦见西凉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可是又回想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旧每日舞剑，只是已经忘了壮志，没了方向，直到那天之前，他总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生，可是他错了。

冬季第一天，天气有些微凉转冷，山坡上他驻剑眺望可以看见村里的一切，看见一顶红色花轿走街串巷，来到那个他熟悉的屋子门前，接着一阵唢呐吆喝，从屋里走出来一个新娘子，一身红衣，头戴着盖头看不出容貌，可是阿喜知道，此时她定面若桃花，一瞥一笑足以让他醉死。

目送那新娘上花轿，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似乎心里也有了目标，最后再看一眼，这个村子的全貌，那崭新的花轿，他决定从村子的后山离开，去闯荡那所谓的江湖，就像西凉所说的，今日所失，明日所得。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村庄的时候，那花轿在村口已经停下，那新娘不顾一切的奔跑着，头上的盖头早已被掀开，正如阿喜所想，她很美，面若桃花，只是没了笑容，一丝泪痕挂在脸上，待她来到那颗树下的时候，她知道那个少年已经离开。

因为她看见树干上又多了一条崭新的红布条，那是一个新的愿望。

这一次，她愿意等下去，无论多久，无论何时。

这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记性太好。

阿雅隐藏心里的秘密，只对阿喜一个人说：“我要你，爱我，疼我，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