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鹿与兔儿就投宿在酒楼小二指点的客栈。
客栈名叫清梨客栈,进门便很雅致,照壁上莲花流水的砖雕在灯笼的光亮下影子重重,墙后一个宽敞小院,迎面便是一位侍者前来招待:“贵客临门。二位可是要住店?”
这侍者不如寻常小二那般市侩,颇有些斯文气质。
林鹿牵着兔儿的手点头应是,便被引到柜前交了钱,又好好地被带去了客房。
房里也很宽敞,卧室里竟有两张床,东墙有一小圆窗。还有间客厅,摆了香案竹椅,案上有一胆梅瓶,插着一枝春桃。
兔儿似乎很喜欢那枝粉糯的桃花,笑嘻嘻地摘了一朵,像个大姑娘似的簪在耳后。
“阿兄,我好看吗?”
林鹿好笑地望着她,答得倒很真心:“好看,兔儿本就是个漂亮姑娘。”
店里的侍者抬来了浴桶和热水,林鹿避开了,去了客栈的后院。
后院的马厩里有两匹马儿,草料丰足,马厩旁有一棵大桐树,已经开了花,紫粉的花儿琳琅满目开满了树冠,香气四溢。
林鹿心中感叹阳城果然是本朝都城,随意一间客栈,竟然也这样雅致。
忽有一只乌黑的鸟儿轻盈掠过树梢花间,林鹿的目光随着鸟儿从乌黑的天空划过,划到东边,却见那边的天空被什么染成了红色。
莫不是起火了?
林鹿心中一惊,正想寻人来问问,谁知城里已经闹腾起来,隔着客栈的院墙就听见外面不少人奔走疾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还伴着“哐哐哐”的锣鼓声。
林鹿转身往院外走,遇见一名侍者,那侍者朝他拱了拱手:“客人,城东某处着火了。离这咱们这儿还远呢,安心即可。”
林鹿点了点头,问:“那怎会全城通传?”
侍者一笑:“那是城中巡逻的吾金卫,阳城中各处都设有救火班,他们奔走告知,全城的救火班自然都会去支援。看这样子,火势还有些大,附近百姓也会帮忙的。”
“全来如此,阳城还真大啊。”林鹿由衷感叹。
“本朝都城,亦是天下之都,自然要比别的地方讲究一些。”侍者的笑容里有着发自内心的骄傲。
待兔儿沐浴更衣后夜已深了,林鹿给她讲了些山中趣事,便将她哄得睡熟了。
林鹿心中忐忑,一番洗漱后也困意全无。
他坐在兔儿床头暗暗地想,明日要带兔儿找个大夫,再去镖局问问消息。
若有好消息自然好,若没有也无妨,或许也能在镖局里谋一差事,赚钱养着兔儿。
他看着兔儿睡着的小脸,水水嫩嫩的,很是惹人爱怜,不禁觉得上天对他不薄,白送他一个妹妹,免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日子。
如此想着,终于有了一丝睡意,便回了床上。
许是睡得晚,第二日日照三竿,林鹿才将将睁开眼睛,就见到兔儿坐在他床头,手里捧着一碗鸡蛋羹吃得美美的。
林鹿揉着眼睛起身,哑哑地问:“什么时辰了……你在吃什么?”
“都要巳时啦。”
兔儿举着勺子道,“掌柜姐姐是个好人,见我饿了,差人给我做了吃的。阿兄你知道么,昨日走水的正是你要去天下第一大镖局,听掌柜的说那里的少东家大清早就来阳城住持大局呢。”
“什么?”林鹿从床上一跃而起,“起,起火了?”
等林鹿以十万火急的架势找到了天下第一大镖局——火早就灭了。
镖局很大,占了半条街,而着火的不过是镖局旁的一家医馆门面,看上去跟镖局没有什么关系。
林鹿心想或许是客栈掌柜听错消息,或是兔儿传岔了话,安了安心,在镖局门口转悠起来。
天下第一大镖局果然十分气派,坐南朝北的门庭对面有一座高大影壁,上题“天下第一大镖局”,龙飞凤舞颇有神韵。
门前一对石狮迎客,里面玄漆包铁大门,钉着黄铜门钉,高高的门槛,门户上仍然挂着“天下镖局”的牌匾。
许是临近镖局的地方起了火,镖局的人也有了警觉,见林鹿一个生面孔在镖局门口晃荡,便有人上前来询问。
这人穿着白褂子,是个精壮的汉子,长得浓眉大眼似还有些孩子气,却一脸冷漠生人勿进,上下打量林鹿,不过话语还算客气:“这位郎君在此有何贵干?”
林鹿忙作个揖:“噢,我从隐峰山来。到贵地是来寻人的,请问你们可认识这块牌子?”
说罢,将胸前的牌子拿下来,递了过去。汉子接过,起先无甚表示,翻到背面看见地图时才惊一下,抬眼又打量一眼林鹿。
将牌子还给他:“既然有信物,自当是贵客,还请跟我来。”汉子转身引路,方才惊讶之色已转瞬即逝,仍是一脸冷漠。
林鹿也料不到这样顺利,随着这人进了镖局,穿过天井进了大堂,在大堂中众多镖师的目光下又到了后厅。
他才跨入后厅,便有一位穿着深灰锦衣的年轻人从后院也进了后厅,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提着刀的,另一个则十分斯文,好似是个书生。
三人边走边说,话音不高,林鹿并未听清什么,那年轻人抬起头来,正好与林鹿四目相接,有些愕然地看向引路的汉子。
“雀雨,这是谁?”
名叫雀雨的引路汉子恭恭敬敬行了礼答:“少主,这位贵客手里有地牌,我原想将他引到偏厅再回禀少主。少主眼下要出去吗?”
“哦?”被称为少主的年轻人轻轻提起语调。
“地牌?”斯文的书生忍不住插了一句,“不是都消失十余年了吗?你可看错了?”
雀雨冷声反驳:“文书阁里有拓印,我又不瞎。”
年轻人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轻轻挥了挥手。
雀雨和书生本要再辩,见这手势便立刻禁了声。
他的手十分修长,且骨节分明,虎口的茧子很明显,显然是会武的。他深邃的眼眸里看不见一丝波澜,却又不像那雀雨这样冷漠——有些疏离,但很温雅。
“那么,方才说的事你们两个先去办。我与这位……”他话语一滞,看向林鹿。
林鹿连忙答:“我叫林鹿。”
“我与这位林兄弟去书房。外面医馆的损失尽快报上来,镖局少不了医馆。”
“是。”三人异口同声地应下,各自分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