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镇确实是个大镇。入夜后也有许多商贩叫卖,灯火通明。
但是林鹿疲累之极,他快速地找了一间客栈,要了房,洗个澡,睡一觉。兔儿还小,又怕意外,也跟他睡一个房。林鹿洗完澡,已经瞧见兔儿窝在床内侧睡得香。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极沉。待林鹿再醒来时,兔儿却不见了。
这客栈就叫黄杨客栈,占地很大。前院吃饭,后院住人,还有马厩和小花园,很是周到。林鹿火急火燎地起身穿衣要去找兔儿的时候,却从半开的窗户望见小花园里与酒仙站在一起的兔儿。
兔儿依旧穿着林鹿的衣服,洗得灰蒙蒙的,很不合身。她梳着一双螺髻,小小的身材,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
酒仙脚上仍穿上昨日那双皂靴,身上却多了件烟灰色的罩袍。袍子长及小腿,随随便便地拢在酒仙身上,好像风随便一吹,就能吹掉似的。
那一大一小两人站得并不亲近,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周围草地上听着一群毛色乌黑的鸟儿,零零落落停着,不下数十只。
这些鸟儿也很安静,至少林鹿听不见什么鸟鸣。
忽然兔儿回眸望来,瞧见林鹿,便甜甜一笑,抬起手挥了挥殷红的糖葫芦。
“鹿阿兄!酒仙叔叔给我买了糖葫芦!”
酒仙也回过头来望向林鹿的房间。
林鹿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去寻他们,等他到时,那一地的鸟儿已经无影无踪了。
时辰不早,林鹿三人在店里一人要了一碗面。
酒仙似乎心情不错,还要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
林鹿吃过了兔肉,这一路又十分艰苦,对肉早就没什么抵抗力,根本不客气,夹了两块红烧肉进碗里,再给兔儿夹一只鸡腿,笑曰:“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一会儿我们要去找镖局,你呢?”林鹿问酒仙。
酒仙一脸古怪:“去镖局干嘛?”
林鹿一脸当然:“我和兔儿走得那么艰苦,当然要找人保护了。”
“就你们这样招山匪的命,哪个镖局敢接活?”酒仙挥着袖子跟赶苍蝇似的。
“哎,你就不奇怪这丫头怎么这样招人恨,各个都想杀她?”
“谁想杀她?”林鹿反问,“都是山贼,想抢我们兄妹的钱财。”
酒仙想起了什么,故作惊奇道:“可是镇子外面的茶棚遇上红林鬼李公公的时候你不说跟这小丫头是偶遇吗?”
“骗人的你也信?”
酒仙两手一摊:“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林鹿一想起他在镇外袖手旁观就肚子里冒火:“你还用骗?也不低头照照!”说罢还指了指酒仙面前只剩下酱油汤的面碗。
于是酒仙低头看一眼面碗里的汤,果不其然照出他那张其貌不扬的脸,瞬间不干了:“嘿,我怎么就不用骗了?”
林鹿蓝的跟他斗嘴:“算了,我带着兔儿去,顺便买脚力。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咱们分道扬镳。”
酒仙嘴里“啧啧”有声:“忘恩负义的小狼崽子。”
林鹿吃饱喝足,伸手牵起兔儿,还了一句:“不知好歹的老乌骨鸡。”
饭后,两只小狼崽子便一起走在去镖局的路上。
除了林鹿找人问路,二人皆是沉默,熙熙攘攘的路上人来人往,还有几个孩子在嬉笑玩闹。
忽然林鹿的衣摆被兔儿扯住,他一低头就看见兔儿满脸忧愁。
“阿兄一路这样护我,为何不问问我来龙去脉?”
林鹿抿了抿唇,伸手揽住兔儿,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背。“我不是听你说,你家都……都不在了么,我要是细问,岂不让你伤心?也无妨,你想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兔儿依然难过,低声道:“可是,阿兄没有一点怀疑……怀疑我是坏人吗?”
林鹿不知她为何这样说,握了握兔儿软软的小手,只当她千头万绪。“别多想了,你这么个小娃娃,会是什么坏人?”
兔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那酒仙说的什么红林鬼李公公,我是知道那人的。”
林鹿仍然握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他的招式我在书里见过。还有之前追杀我们的人,我多少还是能看出来。
你若愿意告诉我,我早些知道;若不愿意对我说,那我晚些也会知道的。
况且,就算最后我还是一无所知,我也不是非要什么都了解。到了阳城,我也是要去寻我父母的,我们就分开了。”
林路一面宽慰,一面带着兔儿逛完了两条街,找到了这城中唯一的镖局。
然而镖局的人一听他俩要顾保镖,话都不让再说,上来就赶人,连店都不让进。
林鹿对这样的境遇十分不解,揪着那赶人的小厮给了一拳。林鹿是个简便人,百年不爱带武器,拳头算是他使得最顺手的了,一拳就把那小厮揍得跪地不起。
“镖局做四方生意,为什么赶我?”
“哎哟……哎哟,兄弟,你武功这么好,何苦来找咱们……”
“少废话,说,为什么?”
“哎哟……这,这……兄弟,咱们镖局不是不想做您生意,实在是不敢啊……昨天那城门前的事儿,走商的都知道,您惹上了红林鬼李公公,这,这这……哎哟……”
林鹿见这小厮没筋没骨的,便举得这镖局甚是不靠谱,皱了皱眉,带着兔儿走了。
回去的时候,林鹿寻思着请镖师的钱省下了,就给兔儿买了一身女儿家的衣裳。
兔儿生得可爱乖巧,换上一套红色粗布衣裙,瞧着灵动活泼,很是养眼。
林鹿早就把她当妹妹看待,瞧着心里欢喜,便带着她在街边馄饨摊一起吃馄饨。
“鹿阿兄,我要醋。”
林鹿把醋挪过去。
“玉家的宝图,鹿阿兄真的没听说过吗?”
林鹿正舀着馄饨准备开吃,漫不经心地反问:“什么?”
兔儿一愣,不慎倒多了醋,吃了一勺,酸得皱眉。
林鹿见了直笑她傻,把自己的与她交换,便开吃了。兔儿犹豫半晌,还是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