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水沿着镜面蜿蜒而下，徐杨靠在墙上一点点蹲了下去。

也许是浴室中氧气含量太低的缘故，徐杨开始放空。也许自己才是真的骗子，不光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曾经那个骄傲自由的自己早就粉身碎骨，剩下的只是心里见不得光的死小孩而已。

并不是能坦然的接受他人的好意，徐杨自己明白。只是不愿撒手，像溺水时的浮木，像寒夜里的油灯，像枯萎前尝到甘霖。自我沉沦时收到骆思诚的信号，自己像野狗一样疯狂蚕食着骆思诚的爱和自己的理智。

未来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也不愿意再思考值不值得，徐杨只想肆无忌惮的享受骆思诚对自己的好。但是自己有什么呢，徐杨像从前千百次那样嗤笑自己，把这残破的躯体给他？

太脏了。

徐杨觉得有点困，不，太困了。

“徐杨，你洗太久了，该吃饭了。”骆思诚有点纳闷。两个浴室只有一墙之隔，自己在屋子里一直听徐杨洗澡听了四十多分钟。

没人回答。

“徐杨！徐杨！开门！”骆思诚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只有水声。没有其他声音。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决定。

破碎的磨砂玻璃粘着点点红斑四散在地板上，骆思诚顾不上看手。盯着怀里的人骆思诚眼底一片血红。

是自己太纵容徐杨，也太相信他，相信他自己能摆脱过去。

徐杨被骆思诚的喊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换回了神，只是一时意识还不太清晰。

闻声赶上楼的林铮和卞南看着一地狼藉和躺在床上的徐杨心里突突的跳。

“怎么了？”略微找回理智的林铮先开了口。

“没，没什么。”骆思诚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破碎到走音。“徐杨洗澡太久有点缺氧，你们先吃，我看着他一会。”

林铮和卞南对这种事情也不懂什么，本着不帮倒忙就是帮忙的原则两个人还是下楼了。

“我本来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才对你什么都不说，”骆思诚看着徐杨哑着嗓子说，“我真是错的离谱，我就该对你更强势，更强势一点，就算是拖也要把你拖出来。”

徐杨听着骆思诚喑哑的嗓子有点无所适从，自己经营了这么久的形象终于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被撕开，这让徐杨很尴尬。

“这不是没事吗？”徐杨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想有什么事！”骆思诚崩住的唯一一线理智断了。

“你想有什么事！你从来没想到我是不是！你只会沉湎过去是不是！我怎么样你从来不在乎是不是！”骆思诚的手因为愤怒攥得紧紧的，崩开的伤口流出殷红色的血。

徐杨大概是吓傻了，看着眼前狼狈的骆思诚张了几下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骆思诚看着徐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突然冲动就对他喊了.....

“不是的。”僵持了一会徐杨偏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哪

骆思诚听着徐杨的声音稳了稳，躺在了徐杨旁边。

躺下前还顺手锁上了门，有些事，两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比如自己和徐杨的过去。

五分钟，也许十分钟，在骆思诚以为徐杨睡着了的时候，徐杨开口了。

“我只是太脏了。”

“不是约炮那种，我那时候真的很脏。”

“虽然说滥交还不至于但是也差不太远了。”徐杨声音有点颤，骆思诚觉得他大概是在哭。

“我母亲有我的时候非常年轻，还在读研究生。生下我没多久父亲就跟母亲离婚了。”徐杨缓缓地说，“母亲不太懂怎么爱我，只会一直给我打钱，平时也不怎么回家。”

“后来遇到蒋俊豪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被需要，”徐杨不知道骆思诚愿不愿意自己提到蒋俊豪，但是自己的过去因他鲜活，也因他归于死寂，绕不开的。“后来因为很多原因他跟我分手了，我想大概是我不够好，比不过他想要的钱。”

“其实他多坚持一会，坚持到我家里同意，我也很有钱是不是？”徐杨转过头对着骆思诚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骆思诚一言不发的把徐杨的头揽进了怀中，手在徐杨的背上慢慢抚摸着。

“我其实特别自卑，我总是在想一定是我太不好所以小时候母亲不回家，一定是我太不好所以蒋俊豪才不愿意坚持，”徐杨埋在骆思诚的胸口闷闷的说。

“我渴望被需要，哪怕是只需要的我的钱或者我的身体，所以我.....”

“你其实很勇敢，”骆思诚定了定神，“能承认自卑就已经很勇敢了。”

“我一开始觉得我说什么你会觉得我很草率，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不该由着你的。”骆思诚紧了紧怀抱，“我爱你徐杨，我记得你的时间比你记得我要久的多。三年前看到你我就没能忘了，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那时候还太小。我现在明白我爱你徐杨，你的好你的坏我都能接受。”

“在我的世界里，你可以毫无顾忌，我的世界就是为你而存在的。”

“所以你不用伪装，更不用躲藏，拉着我的手一起面对，其实更轻松。”

啧，骆思诚每次都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逼着自己不得不接受他，实在是太心机了。

徐杨突然走神的想了一下。

“下去吃饭吧，我饿了。”徐杨扭了扭挣脱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自己还是光着的，刚才都没注意。

窗外的月光照在徐杨的背上，骆思诚看着仿佛在看一尊玉雕。

徐杨对自己身体的自信，确实不是空穴来风啊，骆思诚有点挪不开眼睛。

感受到后面实质般的目光，徐杨毫不介意，自己更见不得人的他都看到了，身体反倒没什么。

“想做？”徐杨回头对着骆思诚笑了笑，仿佛盛开的牡丹。

妖艳而强势。

骆思诚有种想直接推倒徐杨的冲动，但是想到徐杨现在的状态还是拼命压住的这种冲动。“现在不，在一起之后再说吧。”

“你有时候还真是迟钝。”徐杨毫不意外的穿上衣服边走边说。

楼下两个人等到徐杨和骆思诚下楼，刚坐下准备一起吃饭，就被徐杨扔了个惊天雷。

“我跟骆思诚在一起了。”徐杨喝了口水，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