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桃源县,裘熠和陆之焉便分道扬镳,挥手告别。陆之焉带着秦勿怀,向着苏州求医而去,而裘熠则一路北上,赶赴河南开封去阻止厉鬼行凶杀人。
裘熠单人匹马,踏尘疾奔,每天晓行夜宿,三餐合一,为的便是能够早日到达开封,让那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司马大人可以幸免于难。
他胯下的这匹大宛良驹也确实不负所望,日行数千里,双目却仍然炯炯生光,不显一丝惫怠。马儿驮着裘熠,经过洞庭湖,来到了湖北境内,又自湖北的岷江跨越而上,朝着河南地界一路直奔向前。
在裘熠的连番催赶下,纵是大宛马如此神勇非凡的罕世名驹,也渐渐的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裘熠看出马儿的体力已将耗尽,于是他放慢马速,在随县的一个驿站中重新换选了一匹精神较为饱满的寻常健马,骑上去继续前进。
换乘的骏马虽远远比不上之前的那匹大宛良驹,但好在身体强健,蹄子有力,因此跑将起来,倒也还算差强人意。
到了第三日下午,裘熠终于来到了河南信阳,信阳风景优美,人杰辈出,如此次裘熠所要相救的司马光大人,便是出生于信阳的光山县。司马光虽然生于信阳,但他身为朝中要员,却是常年居住在京城开封。
裘熠连日赶路,一直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餐,此时离地已近,腹中不禁感到饥肠辘辘,他策着马,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集市之中,下午时分,街上人烟较少,但看着左右坐落着的大小店铺,也足以想象得到,平日正点之时,这里该是怎样的一派喧闹繁荣的景象。
马儿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茶社前面,裘熠侧头一看,只见这间茶社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斑驳陆离的木匾,牌匾上写着“醉还留茶社”五个金漆大字,裘熠内心寻思:“好大的口气,真有这么好的茶水吗。”
裘熠尚未下马,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伙计从茶舍里跑了出来,伙计来到裘熠马前,笑嘻嘻地道:“这位爷,您是来喝茶的吗?小店可是全信阳城最有名的茶社,在这里,爷台绝对可以品尝到最最上等的好茶。”
裘熠听这小伙计自吹自擂的说了大半天,只觉暗暗好笑,勒紧缰绳,道:“你们开店做生意,当然自卖自夸了,你当我没吃过好茶吗?”
小伙计羞赧一笑,道:“不敢不敢,爷,我也不多说,您进来尝尝,不就知道了。”裘熠自从清晨时喝了一点露水,便再也滴水未进,而后又顶日骑行了大半天,此时的嗓子,确实已经快干得冒烟了。
他滚落马鞍,将绳子抛到了伙计手上,道:“我这马也是又渴又饿,你拿点吃的喂喂它吧。”伙计哈腰笑道:“得嘞,爷台请进。”
这间茶社共分两层,楼下一层设有一个两丈见方的演出戏台,眼下不到时候,是以戏台上方空空如也,无人唱戏。而楼上,则设有供客人饮茶品茶的精美雅座,裘熠拾级而上,来到了二楼,在一张靠近窗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便有一个茶博士为他端来了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水壶,一罐茶叶和一只茶杯。
茶博士将东西放到了桌上,笑道:“这位爷,茶圣陆羽曾经将全国种茶之地划分为八大区,我信阳分属于淮南茶区,而在这淮南茶区中,又数我信阳名列魁首,今天我给您烹的这杯茶,乃是我信阳最有名的‘毛尖茶’,爷台请尝尝。”说完拿起茶罐,用镊子取了一些茶叶放入杯中,动作娴熟的为裘熠冲上了一杯香茗。
茶博士放下水壶,道“开水入杯不宜满,七八分时最适合。”端起茶杯,递到了裘熠面前,裘熠接过杯子,笑道:“没想到,吃茶也还挺有讲究的。”茶博士道:“那是自然,不然陆羽在《茶经》中也不会有六之饮一篇。”
裘熠学问不深,虽有听过陆羽和他所著作的《茶经》,但却未曾真正的拜读过,听这茶博士开口闭口皆陆羽,看来他必定是个沉溺于茶道之人。
茶汤还未入口,裘熠便已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香气悠然脱俗,不含杂质,闻之令人倦意尽消,他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只觉茶汤苦涩而甘甜,多般复杂的滋味在舌尖上不停的交战变化,反复的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裘熠凝眉细品,不知不觉,竟沉醉在这个奥妙神奇的味道世界之中,他自认生平所饮的茶已是不少,但却从没有过一杯茶能像这杯一般,让他喝得如此纠结不已。
他放下茶杯,笑笑道:“好茶好茶,今生能品到如此绝味,也算无憾了。”茶博士道:“多谢爷台夸奖,爷台喜欢便好。”裘熠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了。”茶博士道:“爱喝茶,是件好事,《神农食经》有言:‘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
裘熠一听更喜,道:“那我以后可要多多服用了。”茶博士道:“先人之言,总是不错。”裘熠见茶博士说话之时总是带着三分呆气,不禁心想:“原来这人不但是个茶痴,而且还是个迷信书籍的书呆子。”
一杯茶还未喝到一半,便有伙计捧着两三样茶点来到了裘熠身边,伙计将茶点齐齐的摆放到桌面上,便转身下楼去了。裘熠早已饥火上升,此时见到桌子上的精美茶点,不待细想,立即抓起来塞到了自己口中,吃相之丑陋,全然忘了自己正处身在一间环境古美素雅的茶社之中。
三碟茶点转眼间便被他风卷残云的扫了个一干二净,茶点吃完,他又倒了一杯清茶,将堵在喉咙里的食物送到了腹中。这般胡吃海喝之后,裘熠觉得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一般,再也没有了之前进店时的困顿。
裘熠拍了拍肚子,满意的打了个饱隔,正当他准备离座起身之时,楼下忽地传来了一阵喧哗吵闹的叫骂声。
裘熠心中好奇,站起身来,低头向楼下望去,只见大门处围满了伙计与看客,众人声音混杂,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因为何事而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