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出江湖
第二十五章 重出江湖

她举步来到了灼灼身边,轻声说道:“施姐姐,明早一别,不知要过多久才有机会与你重聚,你的相助之恩,妹妹眼下怕是无法报答了。”

灼灼伸手将她鬓边的秀发拢到耳后,微笑道:“傻丫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们能够相遇,实属有缘,是秦兄弟吉人天相,命不该绝,若他日后痊愈,你们可记得回来探我呀。”

陆之焉点头道:“千山万水,必来相见。”灼灼道:“一言为定。”陆之焉展颜一笑,露出了有如编贝般的玉齿。

忽听裘熠开口说道:“陆姑娘,灼灼的小恩,你早就报答了。”陆之焉疑惑道:“我早就报答了?”裘熠笑道:“对,她适才为敌人所围攻,若非你从旁帮助,她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灼灼拍了拍陆之焉的肩头,道:“对呀,陆妹妹此战功劳不小,姐姐还未来得及谢谢你呢。”陆之焉摆手道:“我只是微尽绵力罢了,头先我在里屋见到施姐姐和裘大哥与对方打了起来,一时也不多想,只取了秦大哥墙上的宝剑,便横冲直撞的跑到了屋外,如今想来,真是鲁莽得紧,万一自己技不如人被敌人擒了,那可不就连累了你们夫妇。”

裘熠挑起大拇指赞道:“哪里话,你年轻不大,但勇气可嘉,正是我侠义道中人,该当敬你一杯,来。”说完倒了一杯酒,举起来拿到陆之焉面前。

陆之焉眼见裘熠盛意拳拳,也不推却,双手接过酒杯,仰起脖子,转眼便将一杯酒喝得干干净净,陆之焉酒量极浅,一杯下肚,脸上立即泛起两抹红晕。

她转过酒杯,向下轻轻地倒了倒,裘熠拊掌笑道:“爽快,该再浮一大白。”灼灼抢过陆之焉手里的酒杯,道:“浮什么浮?你这酒鬼,正事不做,尽在这捉弄陆家妹子。”

裘熠仰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漆黑,如此月黑风高夜,不正是潜屋盗马的大好时机吗?他狡黠的看了灼灼一眼,夫妻二人四目相交,均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

裘熠忽地长身而起,缓步自房间里拿了个酒壶,给沐老爷子斟了满满的一大杯美酒,端起酒杯,道:“老头,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你来尝尝。”酒到面前,沐老爷子岂有不接,指尖刚一碰到杯子,杯中的酒水顿时便被他一饮而尽。

老爷子细细的回味着刚刚喝下的美酒,良久方道:“好酒呀好酒,醇而不烈,浓而不稠,辛辣之中又带着三分香甜,可是说来起奇怪,这香甜却只凝于舌尖之上,哎呦,甜味之中又似乎多了几分酸涩,咦,酸涩忽又转化为清苦,怪了怪了,这到底是什么酒呀?竟这般有趣。”

裘熠道:“老头,你这喝酒的本事,可也真是了得,这种酒名为‘五味杂陈’,只有会喝酒,且又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尝尽这酒中的各般滋味,你能品到三种味道,确实厉害。”

沐老爷子听到裘熠大加赞赏自己,神情之中略带得意之色,轻轻抚了抚长须,道:“裘兄弟见笑了,不过,这般古怪的酒,到底是何人所酿的?”

裘熠又替他斟了一杯,道:“不急,你再多喝一杯,我慢慢说给你听。”沐老爷子酒兴一来,那是任谁都休想挡住,他接过酒杯,直灌入喉,不带一丝犹豫,这般连尽了五杯,各般滋味虽能一一尝出,但脑袋却也开始膨胀晕眩,强行支撑了片刻,终于意识模糊,昏昏睡去。

陆之焉自小长于深山道观之中,平素清心寡欲,不求鱼肉,于酒水一道,她更是半点不沾,今日为人所敬,小饮一杯,却已让她全身发烫,头脑昏沉,看着满室烛光由亮转暗,四肢百骸也不由得失去了知觉。

待到神志清醒,屋外已是残月半掩,霞光粼粼,原来陆之焉这一睡,便已睡到了次日的卯牌时分,她沉沉的自床上翻身而下,只觉双足落地,如陷棉花,身子摇晃了一下,立即伸手扶住墙壁,稍微定了定心神,这才又慢慢地迈出脚步。

走到屋外,只见对面的大树下,拴着两匹毛发柔顺,油光水滑的高头骏马,马儿伸颈垂头,正在安静的啃嚼着地上的青草。

陆之焉心中奇怪,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屋外竟会多出了这两匹神勇健驹,她缓步向前,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但觉触手绵柔,细腻温暖,让人一模上便不舍得将手拿开。

抚摸了一会儿,忽听身后传来了灼灼的声音:“妹妹,这马匹,你看着可还喜欢?”陆之焉一惊,立刻旋踵转身,见灼灼正面含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满怀感激,她双眸宁静的凝视着灼灼,不知不觉竟已泪湿眼眶。

灼灼见她眼角飙泪,忙从怀里取出一条手帕,走上前去,替她擦去了泪水。一边擦拭,一边笑道:“傻丫头,眼窝怎的这么浅,老是掉眼泪。”

陆之焉哭笑道:“姐姐又在取笑我了。”灼灼道:“对嘛,你笑起来多好看,我若是男儿身,肯定被你给迷得七荤八素。”

陆之焉“噗嗤”一笑,泪水也渐渐的止住了,她握着灼灼的双手,问道:“姐姐,你是如何弄到这马匹的?”灼灼正待编织谎言,这时,却听裘熠出声说道:“你姐姐那里有着好人缘,这两匹马,是我向县里的李员外借来的。”

陆之焉疑惑道:“借来的?李员外又是谁?”裘熠笑道:“李员外是个大方阔绰的地主老爷,平日里派米赠药,乐善好施,深得县里百姓的爱戴,刚好他前几日得到了这两匹大宛马,我和他交情好,便向他先借来骑一骑啦。”

陆之焉点头道:“这位李员外可真是好人,裘大哥,你可要替我好好谢谢他。”裘熠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感谢他。”

裘熠见陆之焉心思单纯,对他所说的话居然深信不疑,内心不由得暗暗好笑,原来裘熠昨夜乘着陆之焉和沐老爷子醉酒不醒之时,独自去到县城,暗自潜入李员外家中,先用迷烟将李员外一家老小尽数迷倒,再偷偷溜到马厩,神不知鬼不觉的“借”走了那两匹大宛良驹,临走之前,裘熠还不忘在那个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李员外身上狠踢两脚,以作回报。

一想到李员外昨晚有如死猪一般瘫软在地的模样,裘熠便又忍不住抿嘴轻笑。陆之焉感恩于裘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看着他嬉皮笑脸的面庞,心中只觉明媚开朗,阴霾尽散。

灼灼将手里的那块罗帕塞到了陆之焉手中,微笑道:“这块不起眼的帕子,便送给妹妹当做留念吧。”陆之焉伸手一推,不敢去接灼灼送给自己的手帕,灼灼笑道:“妹妹是嫌姐姐手工笨拙吗?”陆之焉摇头道:“哪里会,姐姐心灵手巧,妹妹羡慕还来不及呢。”灼灼道:“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快收下。”

陆之焉不好驳她好意,只好爽然接纳,帕子入手湿凉,显然上面都已沾满了自己的泪水。她握着手中的湿帕,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忽听裘熠打了个哈欠,道:“好了陆小妹,你快带着秦老弟上苏州求医去吧。”陆之焉道:“好的。”裘熠续道:“你们求医,我去救人,希望这大宛马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才好。”说着拍了拍身旁的一匹骏马。

陆之焉道:“我和秦大哥这便出发。”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对了,沐老先生呢?我得去和他告个别。”裘熠笑道:“老头子喝了仪狄所创的‘五味杂陈’酒,不睡个两三天,哪里醒得过来。”

陆之焉滴酒不沾,不知裘熠口中所说的仪狄究竟是何方神圣,只道应该是裘熠身边的酒道朋友。她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真是遗憾,施姐姐,若老爷子醒来,劳你代我感谢他。”灼灼道:“我答应你。”

裘熠道:“灼灼,有件事我要和你说。”灼灼笑道:“你是想让我离开桃源县?”裘熠道:“不错,我们的下落已被人发现,再住下去,怕是危险,而且我如今外出远行,留你母子二人在家,我心中终是放心不下。”灼灼点头道:“我知道,你走后,我便带着炎儿去雪鲸岛找我爹爹,我爹见到小外孙,心里一定开心得很。”

裘熠道:“对啊,私塾那边,你就随便寻个理由骗骗那个郑先生便可以。”灼灼掩嘴一笑,道:“那个郑先生成天之乎者也,翻来覆去就讲了一部《论语》,我早就不想让炎儿在他那学了。”

跟着,两人又不忘叮嘱对方要多加保重,小心行事,平日里早已恬静少言的夫妇二人,这时腹中却仿佛多出了千言万语。

交代已毕,灼灼便从屋中拿出了一个包袱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她将包袱和铁剑都交到了裘熠手中,道:“包袱里的钱财细软,你要保管好呀,还有这把锈剑,你拿着对付着用吧。”

裘熠接过物事,笑道:“原来你已帮我备好了一切,灼灼,你真好。”说着在灼灼的脸上香了一口,灼灼此时已不再害羞,见丈夫嘴唇贴来,兀自不躲不避,任他亲吻。

裘熠亲完妻子,心中大喜,将包袱负到背后,翻身上马,此时,陆之焉正搀着昏迷的秦勿怀从屋中蹒跚走来,灼灼一见,立即上前帮忙,秦勿怀受伤之身,尤为沉重,两名女子使尽全力,才终于将他抬上马背。

抬完秦勿怀,陆之焉便跃上马背,挽起缰绳,欲待出发,秦勿怀靠在陆之焉背上,微弱的呼吸声也让陆之焉更加坚定了此趟求医的决心。

裘熠拉了拉马缰,别头向灼灼看去,只见灼灼眼眶红润,清泪低垂,心中颇觉不舍,这四年来,他每日与妻儿朝夕相处,实是他一生中最为快活的时光,如今要他离家远去,真是别提有多么难过了。

灼灼朝他挥了挥手,哽咽的道:“快去吧,一路当心。”裘熠强作笑脸,应道:“好的,你们母子在雪鲸岛等我。”灼灼道:“早点来呀。”裘熠点头道:“当然,你想我越深,我便去得越快。”灼灼浅浅一笑,道:“就会贫嘴。”

裘熠见妻子破涕为笑,内心稍安,道:“快把涕泪擦擦,不然炎儿起床看到你这般模样,可要吓到了。”灼灼拉袖拭泪,道:“真的不让他起来送送你吗?”裘熠道:“小孩最是接受不了离别了。嗯,我走了,你也进屋吧。”

转眼看向陆之焉,道:“陆小妹,启程吧。”陆之焉道:“好。”向灼灼作了个揖,道:“施姐姐保重,妹妹告辞。”

只听得“驾”的一声,裘熠策马当先奔去,陆之焉双腿一夹,胯下骏马也立刻紧随向前。灼灼看着两匹骏马越跑越远,渐渐的化为了两个细如芝麻的小小黑点。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