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打完洗脸水,便和裘熠一同来到了里屋。陆之焉见灼灼带了个陌生男人进来,先是一呆,而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看了裘熠一眼,问道:“施姐姐,这位是……”不待灼灼出言引荐,裘熠便抢道:“你就是陆姑娘吧,你好,我是灼灼的丈夫,我叫裘熠。”
陆之焉听他自称是灼灼的丈夫,不禁心想:“原来他便是沐老丈口中的那个懒虫裘兄弟。”淡淡一笑,点头道:“你好裘大哥,小妹正是陆之焉。”
灼灼放下洗脸水,又将手中的一块毛巾递给了陆之焉,道:“陆妹妹,给秦兄弟擦擦脸吧。”陆之焉接过毛巾,躬身道:“谢谢姐姐。”说着将毛巾浸到水里,拧干之后便要去给秦勿怀擦拭脸颊。
正在此时,秦勿怀忽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见到陆之焉正站在自己身前,不禁心中欢喜,嘴角微扬,道:“陆……陆姑娘,你……你还……还在,我很……开心。”陆之焉见他醒来,欢喜得热泪盈眶,忙双手合十,缓缓念道:“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珂萨……”秦勿怀听她念的是《白衣大士神咒》,心中不由的大为感动。
陆之焉念了一段,侧身坐到了秦勿怀身旁,哽咽的道:“秦大哥,你可算醒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秦勿怀抬手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残泪,笑道:“对不住,让你挂怀了。”陆之焉摇头道:“不,只要你醒了,我便欢喜得很。”
秦勿怀环顾四周,道:“这是何地?”陆之焉道:“我们如今是在裘大哥夫妇家中。”秦勿怀昏迷多时,不知“裘大哥”乃是何人,他怔了怔,道:“裘大哥是谁?”
裘熠哈哈一笑,道:“裘大哥就是在下了,秦老弟,你好呀。”秦勿怀侧头看了裘熠一眼,虚弱的道:“多谢裘兄相救。”裘熠道:“别客气,秦老弟伤的不轻,还是多多休息,少点说话吧。”秦勿怀道:“裘兄说的是。”
秦勿怀躺了一会儿,忽地双眼一瞪,急道:“陆……陆姑娘,厉鬼说过,他七天之后,便会去开封杀……杀了司马大人,我们得……得快去阻止。”说完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陆之焉见他说话费力,忙道:“秦大哥,你别说太多话,厉鬼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秦勿怀咽了一口唾沫,又道:“不……你一个人……一个人阻止不了。”陆之焉按着他的肩膀,道:“你现下身子弱,急不得。”秦勿怀还要再说,但心中一急,说起话来反而更加的断断续续,细不可闻了。
灼灼看着秦陆二人,忍不住道:“陆妹妹,秦兄弟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办吗?我听他嘴里老是在说‘厉鬼’,那又是什么,能告诉我门吗?或许我们帮得上忙呢。”裘熠拉了拉灼灼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多管闲事,但灼灼急人所急,是以并不将裘熠的提醒放在心上。
陆之焉看了看秦勿怀,想要问他是否同意将厉鬼之事告知裘氏夫妇,秦勿怀见她眼神,立即心领神会,点头道:“你说吧。”陆之焉得他允许,便将他们二人如何相遇,如何得知厉鬼将在七天后刺杀司马光之事简要的说了。
灼灼听完脸色微变,良久方道:“司马大人忧国忧民,谋福苍生,如此朝堂之表率,岂能丧命于奸佞之手。”秦勿怀听灼灼对司马光赞不绝口,面上也不觉得微微一笑。
只听裘熠忽地“哎”的一声,灼灼闻声向他望去,问道:“唉声叹气的,做什么?”裘熠垂头丧气的道:“有人又要冲动行事了。”灼灼眉头一皱,疑惑的道:“谁呀?”裘熠双眼一斜,伸手指了指灼灼,道:“不就是施姐姐你喽。”
灼灼一愣,挥拳打在了裘熠的胸口上,娇嗔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了。”裘熠故作疼痛,按着胸口道:“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字字认真的。”陆之焉见他夫妇言行古怪,令人不知所以,便问道:“施姐姐,你们怎么了?”
灼灼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我们很好。”裘熠瞪大双眼,急声说道:“什么没事,你……”话刚出口,灼灼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裘熠嘴巴被封,说出来的话登时变得含糊不清,字句难辨。
陆之焉满脸疑惑的看着两人,心下忍不住暗自好笑,灼灼和裘熠胡闹了一会,忽地转过头来,道:“陆妹妹放心,我们帮你救司马大人。”裘熠一听,惊得差点昏厥过去,他忙拉开灼灼的手,道:“你疯了吗?你居然要去救人。”灼灼正色道:“对,我要和陆妹妹一起去救人。”
陆之焉听说灼灼要和自己一同去救人,心中不禁大感诧异,怔了一怔,道:“施姐姐,你要和我去救人?”灼灼见她一脸不信,忙笑道:“陆妹妹,你觉得我们成不了事吗?”
灼灼此言正好说中了陆之焉心中所想,在陆之焉眼中,灼灼虽然聪颖巧慧,多才多艺,但说到底,却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农妇,平日里在家相夫教子,那她自是绰绰有余,可若要说到杀敌救人,便绝非是她力所能及的了。
陆之焉微微一笑,道:“施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不过此事凶险,我们不能连累了你们。”灼灼道:“妹子别这么说,有何连累的?”裘熠闻言忙道:“我们乡野村夫,不懂打打杀杀之事,陆姑娘,真是爱莫能助了。”说完向她连连作揖。
灼灼见裘熠置身事外,不予援手,心中大为恼怒,转身说道:“你怎么这般冷血无情,司马大人危在旦夕,你当真可以置之不理?”
裘熠见妻子动怒,一时不知所措,吃吃的道:“我……我,我不想再插手江湖之事了。”说到后来,声音细如蚊蚋,几不可闻。
陆之焉越听越糊涂,问道:“施姐姐,裘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灼灼看了陆之焉一眼,叹了口气,道:“妹子,事到如今,姐姐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夫妇二人,原本都是武林中人,只因四年前你裘大哥决心退隐江湖,我才和他一起来到了此处,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陆之焉听得目瞪口呆,只觉这一切都太过难以置信,过了半晌,方道:“施姐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灼灼道:“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不信你看。”说着手指运劲,向前点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一股劲力顿时激射而出,将对面的门板射穿了一个小洞。
陆之焉大吃一惊,盯着门上的小洞,怔怔地道:“这是……”灼灼道:“这是我雪鲸岛的‘望川指’。”陆之焉讶道:“施姐姐是雪鲸岛的弟子吗?”灼灼点头道:“雪鲸岛主施若晖正是家父。”
这时,忽听得躺在床上的秦勿怀“啊”的一声惊呼,喘息道:“夫人……是……是施岛主的女儿?”灼灼应道:“是的,阁下是夏侯庄主的大弟子秦勿怀吗?”秦勿怀道:“是……是在下,没想到今日……今日能得见名满天下的‘雪玲珑’,在下……在下便死了,也是……无憾。”
他以前虽有听过灼灼大名,但却未曾见过对方真容,而自他醒来以后,陆之焉也并未向自己提到“施灼灼”三字,是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誉满江湖的“雪玲珑”施灼灼。
陆之焉自幼生活在深山道观之中,日常除了练武修道之外,鲜少理会外界江湖之事,只有偶尔闲来无聊,才会缠着师父讲述一些武林轶事,她师父所讲的门派与人物虽说不少,但其中却偏偏没有提起过有关于这对裘氏伉俪的半点事迹,因此,当她在见到灼灼时,心中实是对她一无所知,认为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妇人罢了。
灼灼笑道:“秦大侠的威名,我们也是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未能结交。”秦勿怀叹了口气,道:“想当年,‘雪玲珑’你替父远征,统率……岛上弟子百余人众,手执三尺青锋,将临近的二……二十七个小岛岛主打的……打的落花流水,俯首称臣,这般……沉稳精干,便是七尺须眉,亦有不及啊。”说完重重的喘息了一声,神情之中颇显疲倦。
陆之焉听了秦勿怀所说的这段旧年往事,心中对灼灼的崇敬之情更是无以复加,心想:“施姐姐看似娇滴滴的,原来却是个神勇干练的奇女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秦勿怀缓了口气,颤声说道:“‘雪玲珑’既已在此,那……那裘大哥,便是……便是‘剑魁’吧?”灼灼别头向丈夫望去,只见裘熠低头皱眉,沉默不答。
秦勿怀顿了顿,续道:“正所谓,朝士兼戎服,君王……君王按湛卢,‘剑魁’裘熠,剑法……已超天地之樊笼,凌万乘之……帝君,放眼当今,几无可抗之敌手。”
陆之焉听完秦勿怀对裘熠的评价,心中只觉大为疑惑,寻思道:“这位裘大哥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难道武功真的有如秦大哥说的那般了得吗,如果是真的,那他和掌门又是谁略胜一筹呢?”
裘熠忽地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秦老弟,你这是要将我捧上天去啊,什么‘超天地之樊笼,凌万乘之帝君’,那是神仙,哦不,纵是神仙,也超脱不了天地的束缚。”
秦勿怀道:“裘大侠过……过谦了。”裘熠道:“不,是你过奖了,裘熠年少时是学过一点剑法,但那都是些粗浅的功夫,哪里入得了方家的法眼,你再说,便是在折煞我了。”
秦勿怀见他拒不承受,呆了一呆,道:“可是……”裘熠抬手打断了他,道:“别多言,秦老弟休息吧。”说着负手背后,缓步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