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勿怀挽缰纵马,一路疾驰,不敢有片刻迟缓。陆之焉见两旁景物飞快倒流,不禁问道:“骑得这么快,是有很紧急的要事吗?”
秦勿怀“嗯”的一声,道:“事关生死,耽误不得。”陆之焉道:“是要去阻止符照杀人吗?”秦勿怀道:“算是吧,详情我稍后再向姑娘说明。”
陆之焉听他说的急切,也不再多问,只心想:“那符照怎如此可恶,也不知六师兄的伤有没有好些,不管怎样,我先把环佩夺回来再说吧。”
秦勿怀策马疾驰了一阵,忽见道路左侧,躺倒着三个衣着朴实的中年汉子,他放慢马速,缓缓地靠近那三人身旁。
只见三个汉子虽已断气,但脸上红光尚在,显然不过刚刚死去,陆之焉见到死尸,吓得惊叫了一声,许久之后,方才问道:“这……这三人怎会死在此地?”
秦勿怀看了看地上道:“是符照一伙干的,你瞧。”说着伸手向地上一指,陆之焉循指望去,见地上有两道长长的,直通远方的车轮痕迹,她呆了呆,道:“这是?”秦勿怀道:“他们之前坐骑被人所杀,是以只好杀人抢车了。”
陆之焉点头道:“原来如此。早知道我就不用毒针杀符照的坐骑了。”秦勿怀怪道:“此话怎讲?”
陆之焉道:“我为了早点追上那坏蛋,便用本门的‘锁魂仙针’去刺杀他的马匹,若我不杀他的马,他就不用去抢别人的车子,这三个人也就不会惨死路边了。”
秦勿怀见她将这三人的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不由的叹道:“傻丫头,他们的死怎能怪你,便是你不杀符照的坐骑,他们也难逃一死。”说着“驾”的一声,继续催马前行。
陆之焉望着身后三人,疑惑道:“我们不埋了他们吗?让他们暴尸街头,不好吧?”秦勿怀哭笑不得,道:“陆姑娘,我们可是有要事在身的,若去安葬他们,不就耽误大事了吗?”
陆之焉虽知此理,但要她视若不见,心中到底过意不去,秦勿怀见她闷闷不乐,只好说道:“好吧,等我们办完要事,便回来厚葬他们,好吗?”
陆之焉闻言笑道:“是吗,那太好了。”秦勿怀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笑道:“真是个傻丫头。”
白马脚程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光景,秦陆二人便已来到了沅陵县,此时已近子时,县中各户早已门闭灯熄,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之外,静的直如鬼蜮一般。
秦勿怀自怀中掏出一块黄色绢帕,将帕子一展,却是一副简笔地图,陆之焉瞧的有趣,问道:“这是何物?”秦勿怀回道:“是沅陵县的地图。”
陆之焉道:“要这地图做什么?”秦勿怀道:“我要找到一棵古槐。”陆之焉不解道:“找一棵树,你不是要找符照那坏蛋吗?”秦勿怀心知此事无需隐瞒,于是便将自己为何要来此处的原因和她略略的说了一遍。
陆之焉气道:“这些人真可恶。”秦勿怀道:“如今不是责怪他人的时候,既然得不到文牒,那我们就得先去找那棵古槐。”陆之焉点头道:“不错。”
秦勿怀拉着缰绳,依照地图,一步步的向古槐所在的方向走去,白马行了一会儿,秦勿怀忽地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勒住马匹,翻身下马。
陆之焉问道:“怎么了?”秦勿怀道:“前面有人,你也下马来吧。”陆之焉听他一说,也自滚落马鞍。秦勿怀牵着白马,将其系在了一棵树下。
陆之焉低声道:“我们要去哪?”秦勿怀道:“依照地图所示,古槐就在附近的不远处。”陆之焉笑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啊。”秦勿怀道:“不可贸然前去,万一遇到敌人,那就麻烦了。”
陆之焉道:“难道就什么事也不做吗?”秦勿怀看了看四周,沉吟道:“跟我来。”说着取下腰间的长剑,当先而行。陆之焉见状,也伸手拔出了腰后的短剑。
两人一前一后,蹑步而行,只见前方的一座土地庙中正亮着火光,且庙外还停放着一辆马车,瞧那车轮下方的印痕,想必这辆马车便是他们从那三个死去的汉子手中抢来的。
秦勿怀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庙里有人。”陆之焉将头一缩,哑声道:“怎么办?”秦勿怀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可妄动。
这时,只听得庙里有人说道:“子时三刻将至,大家准备前往古槐。”秦勿怀听那声音,已认出说话之人乃是刘驯之,他握紧长剑,张眼向庙里望去。
但见刘驯之等四人正围坐在一堆柴火前面,火光被风一吹,上下跳动,将刘驯之四人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秦勿怀见庙中没有公孙灵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那老贼去哪了?”
忽听姚虚绵轻声说道:“公子爷,我们真要和那公孙灵合作吗?”刘驯之道:“他都把文牒还回来了,我们能食言吗?”姚虚绵道:“可是若让厉鬼知道我们串通好来抢他的‘鱼肠’剑,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王错笑道:“你胆子老是这么小,公子爷设的局万无一失,你放心好了。”刘驯之道:“你们刚刚清醒,别说太多了。”王错看了符照一眼,道:“符老弟,你怎么不说话呢?”
符照此时手里正在把玩着一块碧玉雕琢而成的环佩,闻言笑道:“说什么?公子做事,向来稳重,我也是放心的。”
刘驯之满意的笑了笑,姚虚绵见大家都全力支持刘驯之,自知木已成舟,再无变动,于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相信公子爷。”
刘驯之探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好了,时候到了。”说着四人依次站起,符照右手一挥,身前的火堆顿时熄灭。
秦勿怀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忙拉着陆之焉,迅疾的绕道了小庙后方。直待到刘驯之一行人完全离开之后,他才又自庙后走了出来。
陆之焉道:“我见到符照了,快,我们追。”秦勿怀拉着她,道:“等他们再走几步,我们再追上去。”
陆之焉焦急道:“我刚才看那坏蛋手中正拿着我六师兄的环佩,那可是我师兄的祖传之物,我一定要拿回。”秦勿怀心知少女心意已决,便道:“好,我们这就去。”说着两人施展轻功,追上前去。
秦勿怀和陆之焉一路尾随对方,直到刘驯之一行止步在一个小池塘前边,他们这才停了下来。秦勿怀望了望池塘,忽见池塘彼岸,种着一棵高耸入云的苍劲古槐,虽然古槐距此较远,但在朦胧的月色下,却仍能隐约的看出槐树的粗壮与古朴。
陆之焉此时也已看见了古槐,她轻轻的“啊”了一声,道:“池塘对面的那棵树,便是你要找的古槐吗?”秦勿怀沉声道:“他们驻足于此,想必那棵树便是传说中的古槐了。”
就在二人心中疑惑之时,忽听刘驯之大声喊道:“太原府刘驯之,有事请见叶先生,还劳先生现身相见。”秦勿怀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那“青天厉鬼”是姓叶的。
过了一会儿,只听池塘对岸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刘驯之吗,文牒可是在你手中?”
刘驯之应道:“是的,叶先生的文牒正在我手中。”说完自怀中摸出了那封文牒,兀自轻轻展开,将里面的内容朗声的念了出来,牒中内容极短,大概是写厉鬼告知刘驯之他们见面的日期。
刘驯之读完文牒,静待了片刻,才又听那声音说道:“你既带来了文牒,那你有何要杀之人,便尽管告诉我吧。”刘驯之兴奋道:“多谢叶先生成全,那在下便直说了。我想请先生杀的,乃是御史中丞司马光。”
秦勿怀闻言大吃一惊,心想:“原来吕惠卿想要除掉的,竟是司马光大人。”
秦勿怀正自诧异,忽又听那“厉鬼”开口说道:“好大的胃口,你竟要我去刺杀朝廷官员。”刘驯之道:“就因为是朝廷官员,是以才要请先生出手相助啊。”
那“厉鬼”哈哈一笑,道:“这话中听,实话告诉你吧,只要是我要杀的人,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我也照杀不误。”刘驯之笑道:“痛快,能请到先生这等绝顶杀手,再多钱也值了。”
那“厉鬼”道:“好了,这个司马光,我帮你除掉便是,听着,我会在七天之后,将他的头颅挂在开封府的城墙上方,到时你可要去看啊。”
众人听他说要将朝廷官员的头颅悬挂在都城之下,纷纷心中骇然,暗暗想道:“这厉鬼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刘驯之道:“一切有劳先生了,那七日后,我便在开封铁塔下的抚月楼摆桌设宴,庆贺先生凯旋而归了。”那“厉鬼”道:“酒席便罢了,我这人不爱热闹。”
刘驯之笑道:“先生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若不当面答谢,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还请先生务必赏脸。”“厉鬼”迟疑了一会儿,道:“看来是盛情难却了,好吧,不过到时只能你一个人来。”
刘驯之听他答应赴宴,心中大喜,忙道:“先生既有吩咐,在下岂敢有违。”“厉鬼”嘿嘿笑了一声,道:“那我们七日后再见吧。”说完只传来了一阵枝叶摩挲的声音,随后便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