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勿怀伤重不支,瘫倒在地,他眼见公孙灵顷刻间便连杀了覆水帮两位舵主,心知自己也将命不久矣,可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心间顿时涌现出了两个念头:若是自己死了,桃李二人的仇该由谁去报?而自己家中的父母,又该由谁来照顾?
一想及此,心中立刻又复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暗暗说道:“我得活下去!”
公孙灵拍了拍双手,转头看向秦勿怀,笑笑道:“秦老弟,老夫其实很想留住你,可惜时局弄人,朝廷党争激烈,你既闯入,便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秦勿怀冷笑道:“废话少说,尽管来吧。”
刘驯之道:“秦大侠,其实你若肯答应站到我义父这边来,我便可以让公孙前辈饶你一命。”
秦勿怀啐了一口,道:“秦某宁死不屈,我若立场不明,左右摇摆,那我还配当凌绝山庄的弟子吗?”刘驯之摇头道:“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好吧,那也别怪我们了。”
公孙灵缓步走到秦勿怀身边,斜眼看着他手中的“噬焰”剑,口中不禁啧啧称赞:“好一柄圣火锻造而成的宝剑,秦老弟,你已是将死之人,这把剑便给了老夫吧。”
秦勿怀笑了一声,将手中之剑握得更紧,公孙灵道:“无妨,等你死了,老夫再取也是一样。”说完抬起右脚,猛向他的胸口踏去。
这时,公孙灵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道:“且慢。”公孙灵不用回头,便已知道说话之人乃是符照,他右脚将落未落,悬在半空,张口冷冷问道:“你要作甚?”
符照沉默半晌,道:“凌绝山庄的人,要杀也得由我们独秀门的人来杀。”公孙灵道:“哦,好像是有这个说法。”他点了点头,又道:“好吧,老夫就不越俎代庖了,反正都是要杀,谁杀不都一样。”
符照拱手笑道:“多谢成全。”说着提起软剑便向秦勿怀走了过去,秦勿怀斜睨了他一眼,笑道:“符照,你我当初在横断山上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你还只是个刚入独秀门小孩子,不想今日我竟要死在你手里了。”
符照道:“横断山上的名剑大会,我独秀门原本可以独占鳌头,岂料你们凌绝山庄的人竟然从中作梗,不但抢了我独秀门荣誉,还残忍的杀害了我师父的爱子,从那时起,我师父便发誓要和你们不共戴天,此后只要是你们凌绝山庄的人,我们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
秦勿怀悲伤的道:“那次的事,只是个误会呀,那夏侯骄三十年前便被我太师父逐出门墙,他早已不是我凌绝山庄的人。”
符照断喝一声,道:“不必多言,不管是不是被赶出师门,他都是姓夏侯的,这一点可是不争的事实。”
刘驯之见符照迟迟不下杀手,心中颇感不耐,沉声叫道:“符护卫,闲话少说,快下手了解了这逆党。”符照道:“是。”说着缩肘蓄力,挺剑刺去,秦勿怀一心求存,见符照软剑逼来,忙挥剑格挡。
符照剑势受阻,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秦勿怀气衰力竭之时,竟还能回剑抵挡,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公孙灵见状笑道:“小白脸,要不要老夫出手啊?”符照闻言,没好气道:“用不着你,残兵损将,我一人足矣。”
一面说着,一面御剑急刺,先是一招“枝繁叶茂”,再是一招“花香满园”,顷刻便将秦勿怀这个伤兵逼得徒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
符照此时杀气极盛,手中软剑被他使得如光如电,雷霆万钧,剑气流散之时,将地上的砂石泥土都卷的腾空而起。
莫说秦勿怀眼下有伤在身,便是平日身体康健,当面对符照这般凶猛霸道的剑招时,他也很难从容支撑,好在他心中意志坚定,虽然明知不敌,却还能咬牙坚持。
符照久斗不胜,心中大为焦躁,沉喝了一声,软剑忽地脱手而出,使出了以气驭剑的功夫。
这门功夫乃是独秀门的独门绝学,寻常之人若要使剑,便需以手持之,方可施展剑招,但独秀门的这门功夫,却是完全借由内力来运剑,如此一来,自己既能以剑伤敌,又能同时多出双手来施展拳脚方面的功夫,当真是一体两用,双箭齐发。
符照气贯全身,潜心运剑,软剑在他的内力驾驭之下,变得更加的刁钻狠辣,时曲时直,将秦勿怀完全困在了剑气之中。
秦勿怀手握“噬焰”,奋力寻求突破,他手腕一抖,使出了流云剑法中的一招“响彻云霄”,只见长剑直撩而上,猛向对方攻去,符照斜身退让,引剑回身,化去了秦勿怀的攻势。
秦勿怀一招失手,连忙又使出了一招“吞云吐雾”,符照嘿了一声,旋身绕剑,顺势推发,将一招“落红无情”使得有如神来之笔一般。
秦勿怀蹲身避开剑尖,左腿横扫,直切符照腰肋,符照一惊,立即仰身后退,他这一退,身边的软剑也随即飘到一旁。
秦勿怀得此空隙,再不多想,忙倒转长剑,纵身跃窗而出,疾速逃离了酒馆,刘驯之见他逃走,急的大叫一声,公孙灵也喊道:“好小子,休要离开。”说着双足顿地,飘身出屋,急向秦勿怀追去。
秦勿怀全身疼痛,每走一步都感觉十分费力,他知道,以他如今的脚程,不出片刻,敌人便会追上自己,于是他只走小路,以免让对头轻易的找到自己。
走了半晌,忽听背后道旁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吃了一惊,心想莫非是对方已经追了上来,他忙蹲下身子,借着杂草掩护,慢慢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过了许久,只见草丛之中蹿出了一头獐子,小家伙行动敏捷,转眼间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秦勿怀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原来是只獐子,看来我如今已变成一只惊弓之鸟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头来,悄悄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其时日已西斜,四周的野草在如血般的夕阳之下,显得格外的凄艳冷寂。
秦勿怀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又想到了家中的父母,一想到自己如今生死难料,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家中去和双亲团聚,泪水便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默默的啜泣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将长剑插入土中,兀自盘膝静坐,运功调息。
他全身伤势虽重,但大多都是些不足以致命的皮外伤,而若要说到真有性命威胁的,便是适才公孙灵打在他身上的那一记“绝尘掌力”,掌力入体甚深,便如烙印一般,难以抹去。
他尝试着想以内功去冲散那股掌力,但只要他稍一运功,体内的气血便会翻腾涌动,似是要从里面破体而出一般,让他只好无奈作罢。
夜幕降临,朗月当空。秦勿怀运功过后,只觉腹中咕咕直响,饿的他坐立不安,心思躁动,他站起身来,弯腰在草丛中细细的寻找着食物。
不想找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心中正自失望之时,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秦勿怀吓得一跳,忙又躲回到大树后方。
说话声越来越近,这时秦勿怀已听的清清楚楚,那声音正是自己避之不及的公孙灵和刘驯之。他怕行藏暴露,遂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压到了最低,但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免不了感到一阵紧张。
这时,只听得刘驯之说道:“公孙先生,那秦勿怀重伤在身,能跑到哪呢?”公孙灵道:“老夫也是纳闷,我们找了这么久,怎么就是找不到。”刘驯之道:“若再寻不到,我看便算了,毕竟大事为重。”
公孙灵呵呵笑道:“对对对,那小子中了老夫一记重掌,想来也是活不长了,便留着他去自生自灭吧。”
刘驯之道:“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先回酒馆和大家会合吧。”说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近而远,渐渐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秦勿怀听得二人去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心想:“看来他们是想去找厉鬼了,事不宜迟,我得赶快行动。”
一念及此,秦勿怀立刻回身拔出插在土里的长剑,再扯来一根枯草,将“噬焰”剑悬在腰间,独自向对头的所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