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锐金的颧骨磕到坚硬的听筒上，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壮士，小伙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千万要冷静！”

王锐金吓得亡魂皆冒，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歹徒失去了耐心，想要杀人劫财。

“我说过，我不稀罕！我想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自己看看，你的人干的好事！”

男子把信封重重地砸到王锐金的脸上，封口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到王锐金的面前。

王锐金定睛一看，“唰”的冒了一身冷汗——十几张照片和几张有些发黄的信纸出现在他眼前，照片里模模糊糊的显示出一个建筑物的大致轮廓，借着微弱的灯光，几个熟悉的身影定格在照片上。

当他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心跳都慢了一拍。2016年10月28日，23：58，一条年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而罪魁祸首是他和他的手下！

“小……壮士，，做人要讲道理啊，你不能凭几张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照片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我那天在参加一个慈善晚会，许多商界名流都能为我作证！”

见王锐金还想继续狡辩，男子怒火中烧，抓起他所剩不多的一撮头发，让王锐金不得不昂起头，男子低吼着，把他的头狠狠往桌子上一磕，磕得王锐金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董事长！”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董事长！”

这是一众男人的吼声

王锐金心中一喜，虽然仍被死死按住挣脱不得，但他开始拼命地扭动着身躯，想要男子的束缚。

“你们这群废物，还看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拿下！”

虽然身体被限制，王锐金的嘴上功夫却得势不饶人。

刚从八楼跑上十六楼，气喘吁吁的几个保安闻言心中虽有不快，但职责所在还是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扑向办公桌后的男子，并大喊让男子住手，让男子怪怪就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子乱了阵脚，按着王锐金的头茫然地望着眼前几个气势汹汹的保安，还有站在人群最后一脸担忧之色的女人——是她！

女人正是刚刚被男子推倒在地的胡小云，在男子踹开董事长办公室门的时候她就不顾伤痛，急急忙忙奔下楼叫来了巡逻的保安。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个胆大包天的“歹徒”并未做任何抵抗，老老实实地被三个虎背熊腰的保安反束双手按倒在地，倒在地上的男子挣扎了几下，昂起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胡小云。

胡小云仿佛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怨恨与不甘。

她别过脸去，任由几个保安把男子带离办公室。

“董事长，您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转身走向捂着头踉跄起身的王锐金，胡小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眼神中却藏着深深的厌恶——她确实讨厌这个老色鬼，但无论怎样他终究是自己的领导，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她胡小云不但会丢掉工作，保不齐还会受到警局的调查，乃至于吃牢饭。

所以即使厌恶，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着急心切的样子，对王锐金嘘寒问暖。

“我没事！先把他关到地下室，这件事不能简简单单就算了！”

安全得到保障，心有余悸的王锐金也回复了往日的威严。中气十足地对站在门口一脸谦卑的保安队长命令道。

“是，董事长！”

“跟我斗，呵，你还嫩了点儿！”待众人走远，王锐金阴沉着脸怒目道。旋即忽然想起了什么，右手扶着肿痛的前额，左手拿起电话听筒，拨出一个号码打了出去……

剧痛的前兆通常是难以忍受的瘙痒，像蚁噬，又像有人不停用羽毛逗弄男人的鼻孔。剧痛来得毫无征兆，巨浪般从头到脚冲击人的身体，特别是当这股巨浪从头部的顶端直通足底，折磨得男人不得不用尽所有力气，从昏聩的睡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环顾四周，空无一物，仿佛这里无边无际，又给人一种到处是无形的透明墙壁，只能在原地活动的错觉。

“我这是……在哪里？头好痛，刚才发生了什么？”

男人的头脑昏沉，摩挲着胀痛的头脑努力回想昏睡之前的遭遇。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刚才，他在天上突然被一股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吸走的一刹那。

在天上？对了，我好像已经死了！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抚摸着自己同样透明纯净的身体，男人的眼神中显露出无法抑制的慌张和恐惧。

“别担心，你的身体，应该说你的灵魂没有什么大碍，我已经帮你修复过了。”

突如其来的女声让男子浑身一颤，猛地跳起，透明的身体摆出了防御的姿态，神色紧张地环顾四周，想要从单调的白色中看出一丝不同。

“咯咯咯，不用找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如果这是时声音的主人显现出真实面目，绝对是一个肤白貌美、身材高挑纤细，正笑得花枝乱颤的美人。男子心中如是想到。

“咯咯，谢谢夸奖！不过我可不敢当，哎——从今往后人家只是你的影子，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以后可能连人都做不成，还说什么美不美呢？”

听出了女人声音之中掩饰不住的落寞，男子心中不由得惋惜，但更令他震惊的是，这女人说她是自己的影子。难不成，自己有两个灵魂，一男，一女？那她是怎么进入自己的身体，又或者说，她是怎么挣脱自己灵魂的束缚，冒出来的？

“你可真会想，不过想的太多了反而对自己不好。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说过了，我只是你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影子，至于我有什么作用……以后你就会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有益无害！”

“别装神弄鬼，有本事你就出来和我当面说！我都看不到你，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虽然女人的声音很空灵，很好听，但事关自身的安全，男子刻意忽略了这点，甚至忽略了对方是个女人，因此语气也刻意变得强硬。

无人回应。仿佛时间忽然静止不动，男人和女人同时默不作声。男子沉默的等待着，当男子的忍耐到达一个顶点，快要爆发之时，异变突生！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男子突然涨红了脸，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呃……啊！”

像一只发狂的野兽，男子的双手猛地捂住头顶，来不及感受手上传来光滑的感觉，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摔在地上，来回打滚。

这种剧烈疼痛的感觉十分熟悉，正是让他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的那种痛感，不过这次的疼痛不是由上到下，而是反过来，他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体内缓缓透出。

白色的空间毫无波动，整个空间静悄悄的，似乎连时间也无法闯入。男子不知道这噬魂刻骨的疼痛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远，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最后一丝疼痛感从身上消失，男子才停止了惨嚎。浑身的力气也仿佛随着疼痛被抽离身体，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嘻嘻，才这么一点点疼痛就受不了了？看样子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帮你咯！”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带上了些许戏谑和嘲笑的语气，让瘫软在地的男子心中恼火不已：一点点疼痛？说得倒是轻巧！要不是因为灵魂状态没有实体，我早疼散架了好吗！

想归想，男子却没有任何要发火的意思。

他闭上眼一动也不动，对空灵女声的挖苦和调侃置若罔闻。虽然心中纳闷为什么这声音刚才还有些瓮声瓮气，现在却变得更加立体动听，但脾气一上来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喂，你就不想痛的原因吗？要是我我肯定忍不了，那样的痛苦要连续经历两次，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痛……”

男子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跳起来，却是飞到了半空，不上不下地漂浮着。发现自己的异样，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便不去理会。

他一脸兴奋地露出讨好的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笑道：“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快都告诉我！”

前一个“什么”是男子向空灵女声的主人询问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后一个“什么”则是男子旁敲侧击询问女声的身份。

他迫切地想要得知自己现在的境遇，却忘了说话的方式，说得又急又快，不像是有求于人，更像是重案组的长官在向嫌犯问话。

“哼！”空灵女声仅仅哼了一声便不作回应。

这可急坏了求知心切的男子，挠着光滑的头皮不停地上升和下降，低垂着头不断地唉声叹气，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哼哼，怕了吧！”过了不知多久，空灵女声忽然得意地开口说道，“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本姑娘好歹也是夙神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这次被下派来给你这个凡胎肉眼的做夙使，你不跪下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装死！真是辜负了我一片好心。”

这下男子可傻眼了，虽然听不懂女声话里的一些名词，但也总算明白了这个女声是什么神派来帮他的，而不是一味地戏耍和折磨他。

“好姐姐，行行好，您大人不记好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您看我晕也晕过，痛也痛过了，您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发生——我再也不敢了！”

“什么？姐姐！我都活了几千岁了，你按人类的标准才刚刚成年，居然叫我姐姐！”

“……”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即使夙使活了几千岁，在斤斤计较方面可丝毫不输给人类女子。男子好说歹说，才哄好了这位几千岁的“孩子”，从她的口中了解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信息。

这处白茫一片的空间原来是夙使的居所，具有治疗灵魂创伤的效果。醒时以及醒后的两次剧痛，其实是夙使和他的灵魂融为一体和脱离时灵魂本身的排异反应，在其时灵魂会打开男子全身所有的灵窍，有助于更好地融合与分离，但副作用就是造成剧痛。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里不是阴间，你也不是地府派来勾我魂的！”

男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身边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有规律的波动过后，显现出一个纤细旋转的身影，吓得男子又是一通上蹿下跳。

“都变成鬼了胆子还这么小，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得偿所愿喽！”

空灵的女声从蓝色透明的嘴唇缓缓吐露，纤弱的身体同样蔚蓝似水，轻盈地飘在半空。

“噢，原来是这样！”

见没有任何危险发生，男子讪笑着望着近在咫尺的蔚蓝色身影，突然失声大叫道。

随即男子发觉自己的失态，摩挲着光滑的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脸，原来就是你？”

“没错，我是你的夙使，夙神大人指派来替你管理‘众生系统’的，你可以理解为管家一类的存在。”冰清玉洁的俏脸上五官栩栩如生，夙使微皱着眉头，慵懒地说道。

“那夙使、夙神又是什么？是和地府判官使者一样的存在吗？”

男子满怀希冀地问道，夙使却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并未回应。

正疑惑间，夙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被透明元素包裹的纸，纸上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把这上面的东西默念一遍，记在心里，然后在上面按一下留下指印就行了。”

夙使答非所问的说道，挥手让那张纸缓缓漂浮到男子身前。

“夙使契约？这又是什么，魔鬼的契约吗？我已经是灵魂体了，再出卖不是连渣都不剩了？”

男子提起些许警惕，默默地看着契约上一条又一条用简体汉字写成的条约。

“不是的，你签了就知道，反正不会害你！”夙使一阵无语，心中却窃喜男子默念条约的行为。

见男子还要发问，夙使迅速上前，拉住男子的右手往纸上摁了上去——

“好了，灵魂契约即时生效，比血契好多了！”

“喂，等等，我还有问题要问，我签了契约以后会怎么样，你会不会骗我啊，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身后的时空忽然扭曲，接着出现一个不断逆时针旋转的时空黑洞，感受到身后传来越来越强劲的吸力，不知所措的男子慌张叫道：“这又是什么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问！等等——”

“能不能告诉我，我叫什么啊！”

“啊”声淹没在狂涌而出的时空之力中，夙使长吁一口气，心中喜道：还好没耽误穿越时间，否则他不是变猪就是变狗。

心里这样想着，夙使从容上前，紧跟着飞入时空隧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