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慌慌张张地往那伙浪迹天涯的人靠近，但以为视线太过于黑暗的缘故，我和李默森的身影看上去全然不像两个人类，反而像是两个看不真切的奇怪生物，并且我们那焦急害怕的动作，也一概被认成了不怀好意的行动。那伙人一听到那急切杂乱的脚步声，二话也不说，枪械上膛，对准了我们，李默森一听这拉拴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赶忙大叫着解释道。

刀疤脸的整个身影都隐藏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眸子红得吓人，闪着明亮而又血腥的光辉，他听到李默森的话并没有放松戒备，枪还是直挺挺的对准我们，他冷冷地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莫非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吗？”

“大哥，我们哪敢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啊！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不计前嫌，同舟共济，排除万难，走向光明，有时间的话还可以一起去喝喝小酒，听听八大胡同里唱的十八摸。”李默森讪讪的解释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的因子，但话还未说几句，他的猥琐本性又显现了出来。

刀疤脸不再说话，但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们却能够分明的感受到他的脸色变了。因为耳畔边，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蠕动声，越来越响亮和密集。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黑暗里向我们靠拢，我们不说话的瞬间，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些人的枪口终于不再对准了我们，而是警惕着朝向了四周。他们非常有默契的围成了一个圈子，让自己的受攻面大大减小。李默森看到他们的动向慌忙扯着我挤了进去，狠狠地缩在人群中央。

有些被我们挤到了的人也只是凶神恶煞般地瞪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的确，这种危急凶险的关头，并不是什么闹内讧的好时间，若是不能放下隔阂与猜忌团结在一起，每一个人都要死在这里。死无全尸。

深深阴郁的恐惧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李默森此时突然大声说道“你们有带了手机的没，这里火点不燃，但是光亮是可以发射的，我们在光里那些东西是看不到我说的，不要看着我，是他说的。”

但李默森一看到众人亮晶晶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身上，他便赶忙摆手摇头，把目标焦点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要死啊！这种时候还来坑我！”我心底暗骂道，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种生死时刻，能够保命的东西我全都要说出来，不能有一点藏私。毕竟打了那么多年的DOTA，虽然是天坑，但把把辅助怒保李默森的大后期，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刀疤脸点了点头，想来是先前我翻译出了那几句古文，他对我还是有些信服的。他转过头对他身边的倚靠在他肩上的一个大个子说道“黑熊，有黑火药没，这东西不需要用氧气就能燃烧。不管那些东西在光芒中看不看得到我们，但原始的东西先天对火就有一种畏惧感。”

“对啊！”我一拍脑门，暗骂着自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一定要用氧气才能生出火啊！镁就能在二氧化碳里燃烧。氢气，磷就能在氯气里燃烧。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真是猪脑子，白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还不如这个窃盗劫匪。”

“没有，这些材料都是麻雀一直带着的。”大个子的回答很简洁，他头也不回，压着嗓子说道。

“该死的，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死了都不肯安息，还要变成厉鬼来害我们。”刀疤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希望刚刚产生就立刻破灭，想来谁的心底都不会好过。

“不一定要用黑火药啊！反正什么铁丝，铜丝我们都有现成的，现在只要有氯气就行了，我想想怎么制造氯气去了。对了，用浓盐酸或浓硫酸和漂白剂就可以了。你们谁有这些东西，赶紧拿出来。”我现在再也顾不到他们冷漠狠厉的脸了，以及现在杀人如麻的行径了，我现在满脑子都只想要创造出光明来。

所有人的默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暗的四周，李默森轻轻地拽了拽我，低声说道“已经来不及了。”

我这时才发觉，头顶上，四周旁那密集蠕动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那些不知名的生物它们全部都停了下来，停在了我们身边看不见的阴影角落里，正不怀好意而要好奇的打量着我们，像狩猎者打量着即将要捕杀的猎物。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下来，不在流动。双方死死地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恐怖幽暗的寂静中，死亡像是每一口呼吸，浸透在每一个人的心肺里。

突然，黑暗中我看见什么东西一闪，站在最外围的几个人瞬间就被一股无穷大的力从人群里拉离了，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便在也没有了声音，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远处，咕噜咕噜的声音低低地想起，像是进食声。

恐惧和害怕的阴影就像是早就埋藏在了心底，在此时瞬间长成了一颗苍天大树。

“开枪，快开枪，不要怕浪费子弹，把子弹全都给我打光，不要顾忌什么情谊，不要怕伤害到了自己人。他们已经死了，再不开枪，我们也活不了。”刀疤脸惊惧的大叫道，他最先从恐惧里恢复了清明，枪口喷出了火舌。

其他人也立马回过神，飞快地开着枪，无所忌惮的交火着。

在任何感情面前，自己的生命永远被摆在了第一位，无可替代。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前的种种梦想，都只能是虚幻。

但我们这最后的挣扎，都像是改变不了事实。

子弹飞速而又密集地打向了四周，明明是不管什么东西都躲不过去的，但是，既没有听到尖锐地惨叫声，也没有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甚至连子弹击到石壁上反弹的清脆撞击声也没有。子弹就像射到了一片无尽的黑洞里，被吞噬，化为了虚无。

人数还在不断地减少，还在不断地被扯离人群，只是速度变得缓慢起来，没有了刚一开始的迅雷之势，但是我们的人数并不是无穷的，总会有化整为零的那一时刻到来。

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看清楚剥夺我们生命的怪物是个什么样的影子。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枪都打不死，我不管了，我要跑了，我要跑了。“终于，有人的精神崩溃了。我看到一个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扔下了枪，慌不择路的脱离了人群。

但他还未跑出几步，就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就再也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了。

“注意地面，它们不只是在我们的头顶上方，地面也有这东西，大家不能散，围在一起还有一丝机会，散了就都得死。”刀疤脸还在大叫着聚拢人心，但他的声音里也早已渗透出浓浓地惧意与惶恐。

就像是，他所说的生机连他自己也都不相信。

未知的东西像是玩耍一般吞噬着生命，我们在它的手里面全然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枪在此刻，也像是没有一丁点能力，仿若还没有一柄刀挥砍直劈来得爽快。

若是知道会是如此，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还是义无反顾，抛掉一切伦理道德，来到这里。

可惜没有后悔药，一切都不能从来。

“我靠，你这个时候卸皮带，脱裤子干嘛？难道是要展示你的本钱？让这些吃人的东西看上你抓你去当男奴，不夺取你的性命？你这也太重口味了吧！这我可不干，我宁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可不愿意死的时候还真是人死蛋朝天。”李默森看着我此时的动作，惊讶而又癫狂的大叫道。

他也撑不住了么？关键时候我最为依靠和信赖的李默森此时也要撑不下去了么？

我只能靠自己了。

这一次，我来救他。

“你别乱说，这样下去，只怕是守不住了。唯有光，唯有产生光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尿里面有盐酸，我能造成火的。”我咬着牙说道，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可是越是紧张，就越是不能控制自己。我哆嗦了半天，连一滴尿都没有滴下来。

我心焦气躁，正待开口骂娘。突然，我只觉得头顶一股阴丑的风铺面而来，奔速如雷光，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映，只能愣愣地抬起头。

“我擦你大爷，你真想找死啊！”就当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两滴黏液落到我脑门上，死亡咫尺之间的时候，蹲在我身边的李默森大力推了我一下，只把我推倒在了地上。他破口大骂道“你TM撒尿不能蹲着撒吗？非得站着?你知不知道刚刚你有多危险，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我只觉得一阵冰凉而又润滑的巨大物体擦着我的身子过去，一击不中，飞快地收了回去，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下一次出击得手。

我心有余悸，只觉得心跳比平时快了无数倍。我心有余悸，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我又不是母的，怎么蹲着撒尿?求你做个示范教我好吗？”

李默森低骂了一句“擦。”飞快地将我拖起拉到一边，靠在角落里，急急地说道“快，脱裤子。你裤子还没穿上？那正好，省得多事。”

“你想干嘛？”我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爆你菊花，你不是紧张尿不出来嘛！让你爽一爽就尿的出来了。”李默森看也不看我，四处打量着黑暗幽冷的环境说道。

“WQNMLGB!”我大声骂道。但经过李默森这一刺激，一打岔，我堵在心中的一团什么东西突然就舒畅了，还真尿了出来。

“快，快接着啊！别浪费，这可是生命之泉啊！”李默森焦急地大叫道。

我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慌慌张张将早已准备好的物品放在地上，尿了上去。

充斥着火舌地无尽屠杀里，人命被毫不留情的割取。每个人的心底都覆盖着一层不见天日的绝望与死灰。

但是。

上帝说，要有光。

我说，光来。

一点幽冷的明火，终于亮了起来。

我们终于看清楚了那杀人的恶魔，像是一个的白色蛹虫，但却足足有一头成年公牛那般大小，它们倒挂在石壁上，或匍匐在地上。

它们小小的嘴里，竟然可以张出一张貌不相符的巨大利嘴，或者可以说是利牙，就像是狼蛛的脚。活生生地将整个人吞进去，我们借着火光分明看到，一个人半只身子已经落入了它们的嘴里，只剩下一双脚在不住的颤抖着，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我们终于明白死无声息是什么意思了。

但看清楚了它们的全貌以后，我们心中的恐惧与阴影，却更加庞大。

足足有数百条这样白色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条石道，我们剩下的加上我和李默森这七八个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我看见，刀疤脸它们的脸上，满是清晰的绝望与死灰。

但是就在光亮的这一时刻，所有的虫子都像是愣了愣，全部停下了捕杀等待的动作。

猛然，所有的虫子都发出了一丝撕破耳鸣的怪叫，像是看到了天敌一般，飞快的后退，逃离。就连口中还未完全吞下的食物，也都吐了出来，不管不顾了。

它们就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又像潮水般飞快散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这样就可以了？它们这么怕光？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茫然与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死亡明明已经近在眼前，此时却又远在天边，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还是李默森最先反映过来，他长吐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小熊猫，这是他喜欢和习惯抽的烟，他蹲了下来，将烟放在那星星火花上，点燃，美美地抽了一口，靠在墙上，浅笑地看着我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正准备说那可是我的尿诶！你还凑那么近，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那种癖好了。

但我的调笑却僵硬在了脸上。

李默森的身后，突然涌现出无穷无尽地像是藤蔓触手一样的东西，大力地缠住他，裹紧他，将他往墙里面脱去。

我惊恐地大叫道“不要。”我用力拖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地力气抓住他，不让他消失在我的眼前。

但李默森还是只有胸，头，还是手露在外面。他的整个腰部以下，我都已经看不见，消失在了墙里。

我只觉得手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尽管我用尽浑身地力气拽住他。但还是一点一点慢慢地往里面陷进去。

粗大的蔓藤上又生长出无数细小的黑线，紧紧地攀附在李默森地脸上，将他往里面脱去。

我看见他努力艰难地挣出一张脸，他的脸色铁青而又痛苦。他的右手用力将我的左手手心打开，将那仿制C4放在我的手心里，握住。他吃力而又虚弱的对我说道“那伙人，信不过，拿着这个东西，虽然你看不上。但是这时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唯一能够镇畏他们的东西了。”

我正准备落泪，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手心传来一股无穷无尽地力，我再也握不住李默森的手，眼睁睁看着他的整个人被拖入了黑暗淤泥的墙里，就像是飞快地陷入了沼泽里，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了一丝痕迹。

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一阵摇动，墙壁就像是有了生命般，从裂缝中伸出无数数厘米长或粗或细的流纹，在空中飞速飞舞着。

四面八方，除了我们所站的地下。

我错了。

我终于明白那些白色的虫子为什么会惊慌失措，如若见鬼般的逃离了。

它们不是怕我所制造出来的火，它们是在害怕这些生长在墙里面翻滚涌动的枝干。

我现在明白了，但是已经迟了。

李默森已经消失，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像是再也没有了一丁点光，我的整片都暗了下来。

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