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内的时间流转得比外界稍快，此刻是刚过春分不久，外头融冰的清流上鸳鸯双双戏水，蓬船四下穿行，两岸繁花簇锦，垂柳吐嫩；微风掠过之时，白洁的绒絮如滚雪飘扬，嫩绿的枝条流水般悄然浮动，好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

一路走来，脚下砖石砌成的小道厚实平坦，两旁绿草茵茵，连砖石的缝隙间都染上一线碧色。

“这都还没正式开幕呢，摊子倒是已经摆起来了……”由于天生路痴，雅米又从没去过幻境里他师父住所以外的地方，自然是夜语负责在前头带路。而此刻，道路两旁四处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摊，当然摆摊者的模样也都很……呃，很有特色。

“虽然很多摊上的东西看着挺漂亮，可是摊主长得实在有点有辱市容啊。”雅米在观察完数家摊子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当然他是很小声地同我耳语生怕被人听见。

“这也没办法，在这里摆摊的多是些还没度过化形劫的妖怪，毕竟幻境也就只在每年庆典的时候会对外开放一次，其他时间连修仙者都无法入内，不可能有长年居住在此的人类出来摆摊，你就认了吧。”前面的夜语自然是听见他在说什么，毫不客气地就驳了回去。

看这样子……明显是还在为上次“痛失贞操”的事情生气。我不由同情地看了雅米一眼，后者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那个，夜语啊，这个凝露台幻境到底具体是什么地方？”当初被雅米怂恿着过来，连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都忘了问，又碰上前些天天葵作祟，现在总算是想了起来，赶紧出声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说好听点，就是供已经达到一定道行的妖修进行更高阶突破的地方，说直白点……”许是多少还觉得有点冷，夜语下意识束紧了滚着金边的黑绸披肩，“说直白点就是我们妖族专属的地盘。我刚跟你们说过只有在庆典时间这里会对外开放一次吧？那些和尚道士哪怕修行再高，也只能在这几天内才有机会入得这里，平时那是不用想了。皆因这里的天地灵气比外界更为浓郁，如果能在这里修炼，道行上升的速度也会比外界更为迅速，所以有好多人挤破了头似的想进来，到今天为止才有了这么个规定。当然，像你们这种完全还没开始正式修行的人例外……只要道行到了的同族愿意带你们，你们就能进入这里。”

“啊？是这样么，师父他老人家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这些。”雅米无奈地耸耸肩，“那我们修行到一定程度后会不会被强行送出去啊？”很明显，他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当然不会。”夜语没好气瞥了他一眼，“你们在这里修行，吸收的天地灵气都是产自幻境之中，你说它会排斥自己所生产的东西么？外界灵气不如这里清澈，所以才会有人想进却进不来，那是因为幻境本身在排斥那些污浊的气息。所以每次庆典过后，幻境里的灵气质量都会受到影响，有被外界气息所玷污的，也有被居心叵测来这里修炼个几天的散修所吸收的，需要起码数月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诶……真是可惜啊。等等，这么说来的话，岂不是说小浅他根本不可能进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好像忽视了什么的雅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夜语回头望他，眉眼里复又糅合了戏谑的笑意，“嗯，他是过不来的，所以之前那次我只是在骗你罢了。不管怎么说，你师父欠我的钱还是要还的。”

“……”我无语，这两人，一个更赛一个黑……

又走了一段路，前头迎风飘来一阵异样的香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到似乎隐隐带着一点类似辣椒的味道……

“啊！出现了！”就在我正在努力思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身旁从刚才开始一直稳妥地保持着贵公子模样的雅米顿时激动地喊出口来，这一嗓子引得四边行人纷纷对他侧目，有不少已经开始朝他指指点点起来。

“喂，你就不能安静点？！”被围观众人目光盯得一阵毛骨悚然的夜语有些恼火地刚想让他住口，不过一个眨眼间却发现雅米已经站到了前头不远一个卖类似麻辣烫食物的小摊前，“老板快给我先来二十串！多放点辣椒花椒还有胡椒！”

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我这才想起似乎这人是个地道的辣食爱好者……而一旁夜语所关注的重点却明显不是这些，在看清我损友要的是什么东西之后他脸色登时就变了，“雅米你不准买那个！很贵的我今天没带钱！”

呃，似乎在古代，辣椒确实是挺贵重的食材……我偷偷抹了抹汗回头看夜语，“那个，要多少钱？他特喜欢吃辣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就给他买一点吧？”

“不，幻境里用作交易的灵石和外界不同，我现在身上是真的没带，而且这里很多摊子的老板特喜欢坑钱，我跟他们关系不怎么好来着。”眼见着我似乎是误会了，夜语叹了口气解释道。

“哦……”我了然，刚点了点头想说了解并打算着怎么把雅米劝回来，身侧一个摊子上的老板就怒气冲冲地嚷了起来，“什么叫俺们喜欢坑钱？！明明是你这吝啬鬼蝙蝠实在太会砍价的缘故，现在大伙儿谁敢再把东西卖给你啊！你当俺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咦？！听到这话我不由狐疑地转过头去，“呃，这位……大叔？”一回头就看到一双瞪得硕大的牛眼，实在分辨不清这老板到底是多大年纪的我只好随口叫了一声，“买东西砍价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吧？觉得价太低不卖就好，没必要那么生气？”

“唉！”牛老板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倒是他旁边摊子上一头猪妖挥着短小的前肢回应了我，“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老牛家有个价值五千灵石的货物，上次庆典的时候被蝙蝠用两块灵石买走了……”

“…………”我惊愕到完全说不出话来，夜语，你是有多财迷？！

“咳咳……那种事没必要去提了，再说那货确实不值那个价好么？”许是被周围围观者或惊讶或谴责的目光看得不舒服，夜语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而且你们店里其他东西的瑕疵也很多呢，甚至坑蒙拐骗的都有，需要我全部传出去让那些修真者再也不上当吗？”

“你……”

“该死的蝙蝠……”

周遭一圈摊子上都是敢怒不敢言，看来夜语确实抓住了他们的软肋。只是，用这种理由一下子砍出“天价”，妖孽你良心上真的过得去么……

“客、客人，你、你慢用，今天这二十串就算是我送给你的了，哈、哈哈……”而那个卖麻辣烫的小摊上，听说了某妖孽“伟绩”的那位可怜老板，摆出一副割肉的神情大义凌然地做出了这个此情此景下相当英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