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快三年了,我还在曦国的朝堂之上运筹帷幄。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你必须时刻与贪官奸佞在谈笑间针锋相对,彼此尔虞我诈。

我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我快逼疯了。父亲老说我直性子,可现在的我却……

一天在家,哥哥因为玩笑,想跟小时候一样将我抱起转圈,刚一抱起就愣了,“阿妍,你又瘦了!”

我也愣了,明明是正午,日照当头,我怎么感觉不到一点炎热之感呢?我不以为然地笑:“瘦点好,不然会被人家看出我是女子。”

愧疚浮现在哥哥英俊的脸上,以及,雪落尘的脸上。

“没有关系的。”我安慰他们,“你们幸福就行了。”

我还真担心我嫁不出去,如此深的城府,如此毒辣的心计,又有谁要呢?

“哟,熙相,今个儿怎么这么晚?”正在碧落阁与尚书聊天的冰晨烟看到一脸疲倦的风妍泠调侃道。

“将军大人神清气爽,昨晚睡得可好?”风妍泠皮笑肉不笑。

该死的冰晨烟,倒头便睡,害我昨晚处理西北军务晚了,听了一整夜的……

“真的很感谢熙相如此操劳军事,如此关心属下,让属下一解疲倦,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聆听主上教诲。”到底也是个将军,见惯了场面,怎么能够怯弱。

“这才三更天,火药味就这么浓,待会上朝不更呛?”正与右相下棋的御史说,“珞相,该管管他们了!”

雪珞一脸无奈:“您觉得我说得上话么,后生可畏啊,如今的曦国可是少年人的天下,咱们这些老骨头都半截埋在黄土里了。”我才懒得管,两人快三年的朋友,这点小事算什么。

“珞相明明是懒得管,怎么向御史大人说出这番话?主上刚登基时,政权不稳,可是靠各位大人才得以巩固,如今各位大人怎能说走就走,还说甚么少年的天下,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呀?”冰晨烟听到二人的谈话,笑着反问。

“将军,我和珞相是该告老还乡了,我今年都快七十了,是该离开了。皇上治国有方,如今曦国一派祥和,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你们的天下了。”御史赶忙回答。

“大人您太客气了,如今皇上仍需要你们,曦国也还不算真正的安宁,请大人切莫告老!”风妍泠说完这话便与冰晨烟一起向御史和雪珞行礼,御史赶紧还礼。

风妍泠看向雪珞:“珞相,月儿近来可好?”

“很好,很好,你去就更好了,阿溪想你想得紧呢!前几天还说做梦梦到你了。”右相笑得开怀。

“下朝后,我随您回右相府找她。”风妍泠笑道。

听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大家已明了,这婚事算是定了。风熙沣少年英才,父亲为前任左相——风易,本人十七岁入朝当相,可谓春风得意。而雪珞的女儿雪溪月乃曦国第一才女,长得也标致。再说两家皆为世交,前朝的“易珞”二相可谓名满天下。这门婚事真是天作之合。

“各位大人,上朝的时间到了。”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考,略整衣襟,陆续走进了承德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敢抬头看这位少年皇帝。邪魅慵懒,十三岁登基,便收服了战争不断的回部,真正实现了曦国一统,完成了几代帝王遥不可及的愿望。如今已国泰民安,但仍有不和谐之处。

“众爱卿平身。”很有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冰将军已从西北回来,爱卿能否告诉朕西北如何?”

“回皇上,西北虽已平定,但人心尚不稳。”不同于刚才的说笑,冰晨烟表情肃穆。

“哦?”

“是的,皇上。西北之前一直是回部的地盘。回部之前在此无恶不作,以至于百姓一看见军队便流窜。臣愚钝,不知如何解决。”博览群书,人称“战神”的冰晨烟却在此处犯了难。

“众爱卿不知有何提议?”君曦冽发问。

“臣认为应当拨发银两,让百姓衣食无忧,才能让百姓归顺。”

“不行,西北百姓太多,国库尚未宽裕,且面对巨额银两,有几个人不心动呢?我国贪官污吏尚未彻底根除。”风妍泠反对。

“臣认为应当杀了这些不法之民,威慑众人!”

“西北人多,杀得完吗?就算杀光,也会给皇上留下污名!此举万万不可!”风妍泠还是反对。

“右相,您认为如何?”君曦冽看向雪珞。

“皇上,此时正是立名的关键时刻,杀人无疑是火上浇油,会使我们收服人心的时间延后。但库存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

“左相,心中是否有想法,不妨说出来,还是你认同右相的说法,亦或是有第三条路选择。”

似乎知道风妍泠不会让人失望,所以他没有疑问,这是一位帝王对他的臣子的信任与肯定。

果然,风妍泠看向君曦冽的眼神很是坚定,没有担忧,没有猜测;这也是一位臣子对她所服侍的君王的信任与肯定。

“回皇上,人必须杀。”风妍泠不大却坚定的声音让有点吵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无法理解,一向心善的熙相为何会伤及无辜百姓。

“臣昨夜帮大将军处理西北军事时,发现所有关于民乱的奏折里都提到了一个名字。”风妍泠镇定地说道。

“李甫王。”已事先看过奏折,冰晨烟脱口而出。

“对,没错。上面说百姓暴动,李甫王出面并劝其回去。为何别人不行,他就行?臣昨夜命人查李甫王,发现他的妻子是回部前首领的女儿,而他本人,是回部现任首领,也是凤国的皇帝!”

“凤国!”众大臣议论纷纷,被先帝灭掉的凤国。一切便说通了,回部本对凤国忠心耿耿,灭国后,李甫王寻找旧部,企图复国。

“风爱卿认为应如何?”

“臣觉得是时候该奖赏他了,可以召他入京封赏。而他的目的也正是这个,他定有后援,在东北……”

“为何在东北?”

“东北有新部,新部首领当年誓死效忠凤帝,李甫王一出现,定会相随。而回部,势力并不足以惧,只需副将守关。到时让冰将军秘密前往东北阻止大军来袭,而我们在京都假装不知,等他在朝堂之上,再将其斩杀。”风妍泠抬头,看到君曦冽嘴角的笑意,眼中的了然。

风妍泠忽然觉得,比起至高无上的龙,君曦冽更像是一只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狡诈无比,让人猜也猜不透,让人前仆后继地相随。但只有这样的皇帝,才能成为天下的王,受万民爱戴的王。这样的王,才值得风、易两家效忠,才值得她女扮男装,冒着杀头大罪为他得到天下。

“此计甚妙。就由左右二相、冰将军负责,你们可任意差遣朝中大臣,还有……曦军。”

君王的气魄总能在某些时刻体现出来,曦军与冰晨烟旗下的晨军,左右二相旗下的风雪军并称为曦国三大军,任何一支军队拉出来与敌国打,都能战无不胜。此时的曦国命脉都掌握在臣子的手中,君王无疑是腹背受敌,该是夺军权的,却给了军权,该是寝食难安的,却正在对酒小饮。这样的君王得到了臣子们的感激,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但在曦国却全然不同,除了对曦帝的爱戴和敬畏,并没有害怕。

“皇上,解决完李甫王的事后,应该消除西北百姓对我们的恐惧,还有他们的生活。”风妍泠还想再说,却被打断了。

君曦冽打断了她:“熙相,现在解决李甫王是关键,我们并不能做到两头跑,万一失败了如何?先解决了李甫王,才能多出人手,多出时间解决西北问题。朕知道你的想法,半个月后,朕会让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现在,劳烦爱卿与右相和大将军商讨如何‘请’李甫王来京都吧。”

“是。”

下朝后,风妍泠、雪珞和冰晨烟来到凌云阁,讨论着如何引李甫王进京。

“万一李甫王不来怎么办?他要是看出这是个诱饵,从中加以防备,那我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冰晨烟不无忧虑。

“他会来的。”雪珞一脸平静地捋着胡须。

“想个办法,再拖几天,等这些奏折再堆成一座小山时,朕再以‘感吾之大功,命其速进京’将他召来。”君曦冽斜靠在龙椅上,语气十分慵懒,半眯着眼睛好像下一刻便会睡着。

“我估计他想进京想疯了,他幼时定对这皇宫留有依恋,长大后也会想着回来吧。”风妍泠感慨,“任何一个想做皇帝的人,都会对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有着据为己有的心吧!”

“你有吗?”君曦冽倏地睁开眼,冷冽的眼光投向她。

“臣不敢。”风妍泠、雪珞、冰晨烟急忙下跪。

“爱卿可知,这话,大逆不道?”君曦冽看着跪着的三人。

风妍泠赶紧将头触地,“臣罪该万死!”

“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如此紧张。”恢复原先的懒洋洋,君曦冽随意地摆手,“你们下去准备吧!需要圣旨跟朕说一声。”

“是!”赶紧退下。就算没有恐惧,害怕还是有的。

待三人离开后,君曦冽若有所思地盯着三人离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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