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房门被人一掌打开,齐修文抬头,“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脸上,将齐修文的脸打的侧到了一边。
一股腥味在口腔蔓延,有什么从嘴角滑落,齐修文用手狠狠将它擦掉,手上花朵般艳丽的颜色灼红了他的眼。
齐老爷一把抓住齐修文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柳儿是不是你杀的?!”他看着齐修文,手上青筋暴露,眼里的狠色毫不遮掩。
“父亲为何这样说,柳姑娘的房间,我从来没有进过,您也是知道的。”齐修文回视他,语气淡然,嘴角含笑。
“啪!”又是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的?”
齐老爷看着齐修文,这个儿子有着和自己妻子十分相似的脸,看着自己,一如以前,自己的妻子这样看着自己,看着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自己。这样想着,一如恶气涌上心头。
“跟你娘一样,贱人胚子!我恨当时为什么要听柳儿的话,没有将你一起毒死!”齐老爷看着齐修文,眼里的恨意铺天盖地。
齐修文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破碎的声音从咽喉里逼了出来。
“我说,”齐老爷倏然放开他的衣领,似有什么脏了自己的手,嫌弃般的,“当年就该让你和你娘一起,下地狱!”
最后三个字,竟带有森森寒意。
“呵,”齐修文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声逐渐变大,充斥整个房间。
“咳咳!哈哈???”齐修文咳了咳,但笑声还是没有停止,他擦了擦眼角逼出的眼泪,“那我真该感谢柳姑娘了,留了我这一条贱命。”齐修文说着,面露嘲讽。
“来人!”齐老爷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从屋外冲进一大批人,银甲似雪,长剑横斜,因为常年见血,面上带着狠意。
“呵,看来父亲是准备杀了我,连你的银甲护卫都出动了,我应该感到荣幸么?”
“给我抓起来!”齐老爷并不理他,自顾自的下着命令,像是和他多说一句都嫌恶般的。
护卫听了他的话,快速压了过来。
但是齐修文比他们还要快,他突然站起身,在齐老爷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扼住他的咽喉,“父亲说完了,也该轮到我问了吧。”齐修文贴着齐老爷,他的脸离齐老爷很近,嘴角斜向上牵,眼里竟还带着笑意。只是这笑,看的齐老爷一阵心悸。
他抬头,想向自己的铁甲护卫求救,才发现另外一批人已经和他们斗作一团,林铁带着下属将银甲护卫隔在齐修文之外,让他们没有一丝可趁之机。
“父亲,你最大的失误,就是不会武功。儿子一直没有告诉你,儿子的武功已经处在高手之列了,儿子这里向你告罪了。”
说完,齐修文顿了顿,“哦,对了,告诉你,你也不会记得的吧。”
“毕竟,你将那个贱人。”齐修文说着,闭了闭眼睛,“我的母亲,恨了透顶。所以,你最好乖乖的不要乱动,否则,我不保证自己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
“杀了你!”这三个字,齐修文是贴在齐老爷的耳边说的,切着齿,带着丝丝杀意。齐老爷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尸体摆在自己面前,双目圆瞪,血流如注。
看着这样的齐修文,思绪突然飘远,十几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拖着孱弱的身体,望着自己,声音微弱却掷地有声。她说如果敢动她的儿子,她会杀了自己。那样的人,明明命数已经到了尽头,还可以那样看着自己,说的杀伐果断。那一次,他也是这样,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尸体。
“呵,不愧为那个女人的儿子。”齐老爷突然笑道。
齐修文就这样看着齐老爷,“我问你,你爱过我母亲么?”
齐老爷突然低头和齐修文平视,“咔擦!”齐修文听见了喉管错位的声音,但齐老爷似乎毫无感觉。
他就这样将齐修文看着,爱?齐老爷看着那一张几乎和自己妻子一模一样的脸,想起了很久以前。
哦。对啊,我们相爱过。那些烟雨,那些牵手,那些甜入心口的情愫,那些娇羞。我们原来,竟然相爱过么?
“爱过。”由于喉咙受伤,齐老爷声音沙哑,“爱过”两字说的艰难无比,支离破碎。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不爱的呢?到底是为什么不爱了呢?齐老爷皱着眉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毒死她!”齐修文说着,言语颤抖,握着咽喉的手微微用劲,“她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在你最难的时候,陪着你的不是别人,是她!”
哦,对了。齐老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最开始是因为矿工,那些最低贱的工人,除了她的话谁都不听的那些工人。然后,然后自己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她帮衬的影子,离了她,自己什么也不是。
再然后,柳儿就出现了,齐老爷微微张开嘴巴,那样的善解人意,那样的媚骨天成。最主要的,她需要自己,离了自己,她什么也不是。看,多像他自己,他们才该天生在一起。
而那个女人,一日日的,看着她消瘦下去逐渐丑陋的脸庞,自己更多的是憎恶。即使这样,即使病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她还紧紧的抓着整个齐家。
这样的女人,怎么不该死?!
齐老爷看着齐修文,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最好放了我,就算你现在制住我又怎么样?你不要忘记了,在我没有把齐家交给你之前,齐家当家,是我!”言语镇定,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是的,齐家现在,是他的!齐老爷缓缓绽开微笑。
“父亲,您有多久没有去过矿上了?”齐修文看着齐老爷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面露嘲讽,“矿上的工人,应该不记得您了吧。”
“至于齐家,这是用母亲的嫁妆恩惠着的家族,我替母亲拿回来,不是理所应当么?”
齐老爷听见嫁妆二字,双手紧握,面露恨意,“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对了。”齐修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看着齐老爷,低语道,“我跟沈半梦合作,她告诉我当年的事情,我将齐家一半的产业交给她。”
看着齐老爷气的通红的脸,“哦,对了,告诉你也没有用,毕竟,有了沈家和宁家的配合,你能奈我何?”说完将齐老爷放开。
“你说,当年的账,我该怎么给你算呢?”齐修文盯着他。
齐老爷看着他,狠狠向后退了几步,最后磕着椅脚,倒在椅子上,他坐在椅子上,仰视着齐修文,突然觉得异常疲惫。
他翻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没有逃过自己妻子的手掌心。
每次午夜梦回,习惯性的拉过被子盖在旁边的人身上,动作做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那个受一点风就会感冒的孱弱妻子。
每次唤她做贱人,贱人。临了才发现,原来贱的那个是自己,当她发现自己不再是她爱的那样的人时,果断的抱着自己的儿子斩断了和自己的一切情思,为儿子安排好一切。留下自己,困在彼岸,闯不出回忆的城墙。
其实那年,柳儿为她下了毒后,他一直站在墙角。看着她,看着她嘱咐修儿,安排妥当。他想,如果她还念着旧情,唤自己的名字,只唤一声。自己就将解药给她。但是,到死,她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字。
罢了罢了,齐老爷狠狠的闭上了眼睛,“也罢,你说的对,这本就是你母亲创下的基业,现在归你,无可厚非,你拿走吧。”
齐老爷说完,向银甲侍卫挥挥手。侍卫立马收好自己的武器,站在一旁。林铁带的人站在他们旁边将他们挟制住。
“至于我,本就欠你母亲一条命。你想要,便拿去吧。”
齐修文站在齐老爷面前,望着坐在椅子里的男人。时间已经将他的头发染得花白。
在以前,他总以为父亲是不会老的,他像山一样高大。他可以托着自己在空中画着圆。可以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可以耐心的解答自己的每一个疑惑。
这样的父亲,在没有去到柳儿窗前的时候,他一度认为,父亲是世界上最爱自己,对自己最好的人。
就连这些,都是装出来的么?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你唯一一个儿子,所以,你是不得已才顾着自己周全的么?
父亲,我到底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
齐修文就这样看着他,心里有千百个疑问,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将老爷看好。好好待这批侍卫。”齐修文说着,“受伤的人,领下去治伤。”
待齐修文走远,齐老爷慢慢的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神色,“连那妇人之仁,都跟她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