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盟友,是白苏。
是巧合。我无意中,竟撞见了他与杜蘅在温存。白苏面露杀意,他想灭口。我异常冷静地笑了:“你想杀我吗?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呢!”我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寒光,竟是一根根泛着蓝光的毒针,“就算你们能联手杀了我,那么之后呢?你们又当如何?”'
白苏脸色铁青,“避毒珠,少主竟连这个也给了你!”
“是啊!”我笑了,“瞧,他对我多好。你说,若我死了,他会不会大怒之下彻查一切呢?”
白苏怒极,一挥手便是杀招,却被杜蘅阻止。他拉住白苏,走上前来,声音清冷,“你想要什么?”
“果然还是杜蘅聪明啊!”我笑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你们做一件事。”
杜蘅瞳孔微缩,“你没失忆?你……你要我们帮你报仇是不是?”他竟是一语,便戳破了我多年的伪装
“你说呢?”,我玩弄着衣襟上的流苏。
“不可能,连宫主都奈何不了夕雾,以我们几人之力,怎么可能杀的了她?”杜蘅激动不已。
“这世上,”我握紧拳,“从没有什么不可能。”
白苏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却将杜蘅排除在外。我也不多求,有了他,不怕杜蘅不站在我这边。
然后,是合欢。
合欢心仪扶桑很久了,几乎是众人皆知。她曾因为扶桑数次找我麻烦,我们之间的不和,也是众人皆知的。因而我找到她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少主?”
“那你去告诉他呀!你说,他会相信你吗?我可是喝过凤凰泪的,怎会想杀了夕雾报仇?又怎会把这样隐秘的事告诉给素来与我不和的你呢?”
“帮我杀了夕雾,我就离开月神之都,并且把情蛊给你。这笔买卖,你不亏。”
“就算他日我不走了,此事一旦暴露,扶桑也不会再原谅我,一切,不就如你所愿了?”
最后一个盟友,是朱槿。
“当年我发觉我自己并未失忆,开始我只以为凤凰泪对自己无效,后来方才明白,是您换下了那杯凤凰泪。您心中,果然还是有家父的。”
“只是您既然希望我为家父报仇,也自当在我万事俱备之际,为我添上这欠缺的东风!”
“咳咳咳………”床上的女子咳的撕心裂肺,颇令人心惊,我克制住自己上前的冲动,只定定的看着。
“你……咳咳,不愧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的女儿。那茶几上的盒中,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走过去,打开那只雕花木盒,只见一把泛着莹莹白光的匕首置身盒中。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这把匕首,名唤雪魄。”
我笑了,捧着匕首来到床前,弯腰向朱槿行礼,“多谢宫主成全。”
“先别忙着谢本宫。本宫要问你,你有几成把握?”
“不出意外的话,十成。”
“阿素,”朱槿笑了,“这件事,不能有任何意外。罢了,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朱槿宫主在半月后离世。我们所有人都围在她床前,看着这个如同传奇般的女子陨落。朱槿奄奄一息,声音低不可闻,“桑儿,你过来。”扶桑跪行上前,坚毅的面孔竟透露出一丝丝忧伤。也对,即使再不和,也终究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
“从即日起,”朱槿艰难地举起扶桑的手,“扶桑,便是这月神殿的新主人了!”
“什么?”夕雾面露错愕,怎能不惊愕呢?那个位子,明明该是她的呀!她谋划多年,却功亏一篑,最终却还是输给了一个黄口小儿……就在这一瞬,我举起袖中的雪魄,一刀刺入了她的胸膛。浓郁的血腥味在大殿内漫延起来。夕雾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我,她抬起手,似要杀我,却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直至这时,她的眸中,才终于流露出丝丝惊恐,我翻动着手腕,听着刀刃在血肉中搅动的声音,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杀人一事,竟已没了任何不适应。
夕雾最终倒下了,这一切看起来很简单,却只有我们这些人得知个中艰难。夕雾的功力深不可测,我只能让曼珠沙华在她的日常饮食中动一些手脚。白苏精通岐黄之术,他配制的药,没有人可以察觉。而合欢……
我看向跪在朱槿床前的人,“行了,合欢,摘下你的面具吧,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合欢”却没有动,我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猛然大悟,“扶桑?”
一曼妙身影自屏风后款步走出,不是别人,正是合欢。我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朝着扶桑绽开了笑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少主,哦,不,宫主果然高明!”
扶桑目光深邃,幽幽地看向我,他的目光,竟令我有无所遁形的感觉,半响,只听得他幽幽一叹:“当年,你并未失忆?”
我一怔,未曾想过他还在纠结于此,“是啊,先宫主给我的凤凰泪是假的呢!您瞧,她多爱我父亲啊,为了给他报仇,连命都不要了!”
“那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也是策划谋害舜华的人之一,”扶桑双拳紧握,骨节发白,青筋暴起,“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我被他问得浑身一震,竟是无言以对。
“杀我,可是比杀夕雾更为简单吧?你既然能隐忍数年来杀她,怎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为舜华报仇?”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突然觉得有些累,“或许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或许是因为这些年的相依相伴,又或许是因为你是朱槿宫主唯一的子嗣……呵,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竟下不了手!”
“呵呵,算了,管它为什么!以下犯上是大罪,不知宫主,要怎样处罚我?”
扶桑闭上眼,狠狠地一挥袖,“来人,将第三右使打入蜃镜!”
蜃镜啊,我卸下一身功力,放弃了挣扎,任由花奴将自己拖下去……
“大人,大人,大人您醒醒……”从回忆中惊醒,我有些茫然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向我行了个礼,神色有些为难的样子:“曼珠沙华大人,派了人来……”
此时我倒是认出了,这少年是新来的花侍之一,名唤忍冬。“那便让他进来吧!”
“是。”忍冬磕了个头,便快步走了出去,再进来时身后便跟了个红衣少年,一同朝我行了个礼,“见过罂粟大人。”
“起来吧,”我看向下面的人,曼珠沙华的人自不必多说,那少年正是所谓的眉目如画,色若春晓,恰似一朵半开的芍药花,千娇百媚,煞是动人。
“罂粟大人,我家大人派踯躅来为您送药。”说着,便向身后一招手,又是几个花奴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捧着一托盘,托盘中则是我的药――凤凰泪。
“放下吧,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我扶着额,有些头疼。
“可是,”踯躅并未将托盘交给忍冬,而是迟疑道,“我家大人命踯躅亲眼看着罂粟大人用完药,再回去复命呢!”
我沉默了,取过杯盏,仰头一饮而尽,冷冷道,“现在呢?你可以走了吗?”
“大人有命,踯躅自当退下。”踯躅领着一干花奴向我磕了个头,便带人离开了。唯忍冬留了下来,担忧地看向我,“大人,您、您没事吧?”
我笑了笑:“你倒是忠心,行了,我能有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忍冬沉默了一会儿,也退下了。
是啊,我能有什么事呢?我躺在床上,挡住脸,只想一个人湮没在静寂与黑暗中,再不问世事。
阿尘,如果我真的忘了你,你一定不会怪我吧!阿尘,原谅我,终究做不到你那样,“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的海誓山盟,我终究不能遵守。对不起,阿尘,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我还是那个懦弱的我,不敢面对。
或许,正如朱槿宫主所说,忘了,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我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辗转流离,终究只能选择妥协。
我其实,也想活下去啊!
如果只能在现实和回忆中徘徊,那么我宁愿与你转身陌路 。
所以,对不起,阿尘,就让我们,山长水远,再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