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塞巴斯蒂安把石杯放在面前的草地上，里面的水荡来荡去洒出了几滴在草地上，沾湿了一片碧绿，但塞巴斯蒂安并没有在意，他只是对着帕特里夏说：“阿瑟怎么了？”看着帕特里夏还很红的眼角，塞巴斯蒂安于是叹了一口气。他可真是一个爱叹气的人——帕特里夏分心想，她已经不止一次看着塞巴斯蒂安叹气了。

“我……她……”可是胡思乱想并不是躲避回答重要问题的好办法，但是，对于帕特里夏来说，她已经恨不得找一个洞一下子扎进去，“我们、我们吵架了。”

有时候帕特里夏真的不是一个勇于说出真相的姑娘，特别是对于一种“质问”的语气——或许是质问，还是针对她已经伤害过一些爱着她的人来说，帕特里夏总是会变得支支吾吾。她使劲地抓紧了阿瑟前不久新给她缝纫的裙子的裙摆，越抓越紧，越抓越紧，最后让她的拳头又酸又疼。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塞巴斯蒂安的又一轮问题。

有的时候，对于帕特里夏来说，有些问题的答案总是她解释不清楚的。明明自己是那么想让大家都理解她，特别是在一些“错事”之后，但她自己却无能为力。你能做什么？帕特里夏的背脊开始颤抖，阿瑟走掉是因为你的不懂事，是因为你的叛逆。她明明那么关心你，你不但不去感恩反而让她失望——

突然直接，帕特里夏闷哼了一声，她感觉到头像被棒槌捶打，然后剧烈的撕裂感从头部一路贯穿全身上下的所有神经，头顶火烧一样地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发丛里生长了起来——就是上一次被滚烫的水泼到腿上的时候的痛感。

但是这一次，她清清醒醒地扛了过去，似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一个世界就像从她的指尖悄然溜走。她猛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啪”地一下子摔在草地上，她在稍微缓和一些以后呈“大”字形倒在塞巴斯蒂安身边。

塞巴斯蒂安伸出手在她的面前，示意她把手搭在自己的手上，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那双眼睛——洞穿一切，看透一切的眼睛，奕奕有神地看着帕特里夏地眼睛。他们对视着，直到帕特里夏突然反应过来，才慌乱地把手搭在塞巴斯蒂安的手上，然后塞巴斯蒂安紧紧地抓住了她，把她拉了起来。

一秒钟之内，帕特里夏还疑惑为什么塞巴斯蒂安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这让她的脸烧了起来。塞巴斯蒂安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他身上独有的香味让人既不迷糊也不清醒，就像一场带着花香和草地的清爽的梦，让人环绕不止，享受到了极致。原来——原来真的有“人”的味道，单单是味道，都能让人这么陶醉。帕特里夏就像不会说话了似的，看着塞巴斯蒂安让人迷醉的朴蓝色眼睛，还有黑色的瞳孔，被深深地吸了进去。

但下一个瞬间，头上不可言喻的沉重感把她的幻想打断了。她的手抖了一下，但塞巴斯蒂安抓得更紧了——不像温柔的扶持，更像是、更像是——帮助帕特里夏稳定住身子。但帕特里夏已经管不上这些了，事实上，头顶上长出的“东西”似乎是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感。

是的——东西。帕特里夏空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头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摸了一下，再一下，第三下，第四下。她几乎要晕过去。她摸出了那个东西并不伤人的棱角，更加摸出了它的形状和“长度”——那是一对鹿角。一对货真价实、完完整整地从头皮里过渡出来的鹿角。它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并不光滑，但摸起来无比真实。

“你没有在做梦。”帕特里夏愣愣的时候塞巴斯蒂安也并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引着帕特里夏的手，带动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为她正了平衡感。

帕特里夏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臂膀上——那个臂膀，就像莱德的，温暖、值得让人依靠，并且让她不舍得离开。一瞬间，她出现了错觉，她以为自己回到了无数个圣诞节里温暖的壁炉旁，莱德的怀抱里，空气里弥漫着姜糖饼干屋子和巧克力的小姑娘模型让人昏昏欲睡、饥肠辘辘的味道。那个时候，本杰明会为早就已经长大的莱德和帕特里夏读上《圣经》或者一些童话。那些日子里——连林娜，都是那么和蔼，对着帕特里夏的笑容总算多了一份真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