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叹了一口气,带着阿瑟和雷洛德走出了山洞。他们在山洞外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坐下,就着没有遮挡直直撒在草地上的月光围成一圈。阿瑟一会儿看着塞巴斯蒂安的眼睛,再过一会儿又盯着雷洛德的。
她的眼睛里有泪水闪烁,而眼神则模糊不清。塞巴斯蒂安看着比自己年长的阿瑟,想到她平时的冷静和沉稳,再看看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
雷洛德紧紧地闭着嘴,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罪魁祸首”,是没有权利在阿瑟面前提到帕特里夏的。因为,没有一个母亲会原谅伤害自己孩子的人。但雷洛德本以为应该是塞巴斯蒂安打破沉默的僵局,但阿瑟开了口。
许多人都没有见过阿瑟叹气的样子,包括塞巴斯蒂安和雷洛德——确切地说,是在“那件事”发生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帕特里夏这是怎么回事?”阿瑟冗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她怎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雷洛德吞了吞口水,不敢直视阿瑟的眼睛——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或许会更可疑,但大大咧咧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于他这样好面子的鹿灵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自己还是罪魁祸首。
一路跟着雷洛德过来的阿瑟其实早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再加上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她八九不离十能猜出来帕特里夏这个样子和雷洛德有关。但让她奇怪的是,既然雷洛德已经犯错了,为什么塞巴斯蒂安还要找她来?
“我们一般都把这种混血儿独有的反应——叫做应激反应。”塞巴斯蒂安看着阿瑟的眼睛慢慢地说,“阿瑟,你也知道,对于一个不适应环境的'混血儿'来说,帕特里夏是一个特例。”
他眨了眨眼睛,把手放在打直的腿上,说:“因为她离开本来应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太久,又突然回到了与她血统不合的环境,所以——”
塞巴斯蒂安想了想,又说:“在她的血液里,鹿灵的那一部分还是占多数。”
“为什么会这样?”阿瑟急急忙忙地打断他,她很久没有这么不礼貌过了——“血统本应该是平等的。就算鹿灵们决定血统的方式和人类的完全不一样,但她应该是一个正常的混血儿!”
阿瑟激动了起来,说到后面,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双手抓着裙摆下意识地用力。她的嘴唇颤抖着,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想法——
难道、难道……
——
帕特里夏醒过来的时候她听见山洞外隐隐约约低沉的声音,这时候她全身无力,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每一根血管、扩张了所有的毛孔。她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咳了两声,山洞外的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
然后是有人的脚步声急急匆匆地靠近了她,确切地说应该是三个人。她努力睁大被泪水冲刷的视线,勉强看清楚了最近的阿瑟的脸。这让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哭了。
“阿瑟?”她唤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子不是一般的嘶哑,但还是可以勉勉强强说上话:“阿瑟?”她发现自己除了叫上几声阿瑟的名字,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瑟轻声而温柔地对她说:“帕特里夏,你已经没事了。”
这是帕特里夏见过阿瑟最为温柔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阿瑟的脸,发现原来那个虽然“温柔”但却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阿瑟变得那么慈爱——她漂亮的眼睛看着帕特里夏,双手握住帕特里夏的手,适宜的温度从手心传遍了帕特里夏的全身。
阿瑟的眉毛弯弯的,就像一轮明月,撒下帕特里夏一直渴望却遥不可及的梦想——和希望。
那是一种奇怪的爱。帕特里夏八年来一直寻找的东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