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抬手对着那迅疾而来的光芒一点，顿时光芒一颤，一股剑气四散而出，但那光芒却是没有消散，依旧直奔老疯子面门而来。老疯子右脚后撤一步，又伸手一点，只听见一声剑鸣，光芒终于是消散开来。

那光芒里面竟然只是一柄剑，停下来时，剑尖离老疯子的眉间也只有一指之隔了。

老疯子手指抵着剑尖，用食指一弹，那柄剑便倒飞回去，落在一个白衣女子手中。

白衣女子轻抚剑尖的“天地雪”三字，看向另一边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轻轻放下陈牧的手，站起身，看着老疯子。良久，终于开口道：“长生境？”

老疯子眯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有意思，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还有两个天道境的高手。”

白衣男子和白衣女子正是沉风夫妇，沉风怎么也没想到，老疯子的血幕能干扰到他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原本他以为以自己的速度，绝对能够在陈牧被杀之前赶到。可惜，当他冲出血幕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慢了。想着自己曾信誓当当的向陈牧保证自己绝对能保他平安，沉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为什么要如此滥杀无辜，”沉风盯着老疯子的金色眼眸，说道：“这座城与你无冤无仇，他们也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看着四周的横尸遍野，沉风心中的怒火已是无可复加，这该是多狠的心才能杀这么多人。

“为什么？”老疯子笑了几声，也盯着沉风，说道：“你们的皇帝要杀我，你不觉得我没有杀你们一国的人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吗？”

沉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说道“没得商量？”

老疯子笑着：“没有。”

慕雪此时也来到了沉风身边，两人一起直视着老疯子，沉风从身后的剑匣里抽出“白衣”，刚刚在路上他已经把“天地雪”交给了慕雪。沉风把“白衣”横在身前，看着老疯子，轻声道：“那么，请阁下去死。”

老疯子一笑，也不再废话，身形一动，瞬间来到两人面前，对着沉风二人一指点出，只见沉风两人面前的空气如同被压缩一般，瞬间便朝两人的面门而去。

慕雪手挽出一个剑花，竟有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落而下，一剑出，天地雪！

一片一片的雪花挡在老疯子的指前，竟硬生生的阻挡住了老疯子的攻势。而另一边，沉风也是见机一剑刺出，直指老疯子的心脏处，老疯子收指而立，一掌拍向剑尖，然后另一只手握掌成拳，轰向面前的慕雪。

慕雪自然不敢与老疯子硬碰，长生境得长生，其肉体强度早已不是她可以比得了的，慕雪脚尖轻点，便踏出了老疯子一拳的攻击范围。沉风一剑没有得逞，也是迅速收剑，来到老疯子另一边，与自己的妻子成夹击之势。

城头上，李原和顾东成有些呆滞的看着城下的沉风夫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时他们看不起的人，竟然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而且还与那个恶魔打得有来有往。而宁卓延则有些失神，天地雪？他自然听说过，十几年前名震七洲的白衣天地雪，这个称号在他的文案上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他也曾起招揽之心，但可惜的是，这对夫妇成名后不久，据说为了他们刚出生的儿子，便双双封剑退出江湖，从此便不知失踪。

宁卓延回过神，望向城下的两人，既然白衣女子是天地雪，那白衣男子应当就是白衣剑了吧，宁卓延苦笑着，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即便不被那个恶魔杀死，也会被白衣剑杀死吧，终究是难逃一死啊。

剩下的不到几千人的兵士们见有人能挡住老疯子，也没再不要命的冲上去，他们红着眼，看着四周兄弟们的尸体，大声喊道：“两位神仙，求你们杀死那个恶魔，事后哪怕神仙要我们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沉风远远的与慕雪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剑，只见两道几人高的剑芒喷吐，在空中又交织形成一道更大的剑芒，更有片片白雪萦绕剑芒周围，一起向中央的老疯子斩去。

老疯子抬起头，额前的一缕白发飘落而下。剑芒未到，剑气先至。

老疯子咧嘴一笑，双脚重重一踏，竟是直奔剑芒而去。只见他双手向上作上托状，两手竟是直接托住了剑芒，并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四溅的场景，反而是传来一阵金铁交错的声音。老疯子双手一合，硕大的剑芒顿时破碎，然后双手分别向慕雪，沉风二人推出一掌。

沉风和慕雪见老疯子轻松的破掉了自己两人的联招，也是迅速后退，并将剑横在胸前，挡住了老疯子随后而来的一掌气劲。

老疯子一气未尽，又是迅速十多掌接连拍出，逼迫得沉风和慕雪不得不采用防守姿态，接连后退。老疯子得理不饶人，乘势一闪身，直接欺近沉风，一拳就轰向沉风的眉间。

在如此的短距离之下，断然是无法用剑的，沉风也果断反手握剑，另一只手一掌拍向老疯子气势如虹的一拳。

慕雪见状，也是一剑直刺老疯子的后背，莹白的雪花围绕剑尖，如果真让慕雪一剑刺中，即便老疯子是长生境的体魄，也得受不轻的伤。

可慕雪已经很快了，但老疯子更快。老疯子一拳迎上沉风的一掌，竟是直接将沉风打退十多丈，转身又是一拳轰向慕雪，“天地雪”剑尖撞上老疯子的拳头，一阵巨大的反震之力便瞬间沿着剑身朝慕雪的手臂传来。慕雪果断收剑，借着老疯子的拳力快速向后飘去，拉开与老疯子的距离。

老疯子也没再追击，金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的看着两人，说道：“感受到天道境与长生境的差距了吗？”

沉风强行咽下喉咙中涌出的一口血，他不得不承认，不谈境界，长生境光是凭借肉身都能将他们碾压。天道与长生看似只有一境之差，其中的鸿沟却是大到无法想象。

“雪儿，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沉风看向另一边的慕雪，说道。

慕雪点点头，飘身来到沉月身前，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后。

老疯子看着两人，眯着眼，笑道：“噢？这么快就准备拼命了？”老疯子说着，身形却是一动，便朝慕雪冲去。

慕雪自然不会给他近身的机会，隔空便是一剑斩下，只见一道巨大的剑气直奔老疯子头顶而去。

老疯子一斜身，一手捏拳从下而上朝剑气轰去，只见剑气瞬间破碎，但令老疯子没想到的是，剑气破碎瞬间，更有十多到微小的剑气自其中飞出，老疯子一偏头，堪堪躲过一道划向他脖子的剑气。

老疯子被迫停下前冲的身形，抹了抹脸上的一道浅白的剑痕，这便是长生境的体魄，即便被剑气划过，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而已。老疯子笑道：“不错，不错，剑气中还藏有剑气，即便是我，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比一般的天道境强很多了。”

慕雪没有答话，又是一剑挥出，只见下落的雪花数量骤然变多，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如同无数把小刀疯狂的割在老疯子的身上。

老疯子抖了抖身体，也不管那些雪花，一脚踏出，继续向慕雪冲去。

“爆！”慕雪轻喝一声，只见那些围绕在老疯子周围的雪花竟是一片一片的爆炸开来，顿时无数剑气四涌而出。老疯子不得不再次停下，即便他是长生境的体魄，若任由如此多的剑气扫中，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止！”老疯子也是一声大喝，只见那些剑气瞬间如同被冰冻了一般在空中静止不动。

“散！”老疯子又是一声大喝，那些剑气便如同玻璃一般一块一块的碎裂开来。

两招接连被破，慕雪也不由得后退一步，悄然抹去了嘴角刚刚溢出来的血丝。

老疯子大笑一声，继续向前冲来，此时他距离慕雪已经不足一丈。慕雪只得再退一步，一剑刺出。她已经无法再退了，因为她的身后就是她的丈夫。

老疯子依旧一拳迎上，他知道，此时的慕雪已经快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了，这一拳，她绝对接不下。

眼看拳剑即将相接，慕雪身后突然响起了那个温润的嗓音：“雪儿，让开！”

慕雪闻言，迅速收剑，脚尖一点便飘落一旁，只见一把剑在她让开的瞬间，便迅速从她的身后刺出，迎上了老疯子的拳头。剑尖上隐隐有风雷缠绕，一剑风雷起！

老疯子一拳砸在剑尖上，瞬间便有紫色雷电攀延上老疯子的手臂，老疯子的手臂顿时青筋暴起，似乎要炸裂开来。

老疯子见势不妙，迅速收拳就要后退。沉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接连刺出，竟是一剑比一剑强。到第四剑的时候，沉风闷哼一声，嘴角也是溢出了鲜血。

老疯子不得已，连退三步，见沉风的四剑迎面而来，沉声道：“小子是你逼我的。”说完，再退一步，只见老疯子瞬间由中年变回了一个少年。沉风竟是用接连的四剑成功的逼迫老疯子动用了长生境的境界！

只见少年老疯子竟是更加强大了般，一掌拍出，沉风的接连四剑瞬间破碎，他本人也是被剩下的掌力震得倒飞出去。

沉风艰难的用剑支撑住身体，显然，即便有先前的四剑抵消了老疯子不少的掌力，那剩余的掌力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本来不想动用境界陪你们玩玩的，是你自己非要找死。”少年老疯子一步一步的走向沉风，金色的眼眸里充满怜悯：“修行不易，为什么非要来找死呢，活着不好吗？”

慕雪迅速来到沉风身边，搀扶住丈夫的身体。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以他们天道境的修为想打败长生境简直是天方夜谭，可他们还是来了，不只是因为城外有陈牧，还因为城里有他们的儿子，有这个理由，就够了。

“雪儿，”沉风转头看着慕雪，问道：“你后悔过嫁给我吗？”

慕雪摇摇头，温柔的看着丈夫，说道：“夫君在哪儿，雪儿的家便在哪儿。”

“好，”沉风转过头，大笑着道：“雪儿，能娶你，此生无憾。”说完，沉风把“白衣”横在身前，慕雪也是一样的动作，两人齐声朗道：

“我沉风，”

“我慕雪，”

“今日以天道修为，换取长生一剑！”

只见两人的气息瞬间暴涨，竟开始隐隐比肩先前的中年老疯子。

少年老疯子没有阻止两人，反而淡定的把双手背在身后，“以命换取暂时的修为，值得吗？”

沉风的双眸也变为了金色，盯着老疯子道：“能杀你，就值得。”只见沉风和慕雪两人同时举剑，剑气冲天，直接云霄。

“合！”两人同时大喝道，只见两道冲天的剑气瞬间合为一道，顿时剑气犹如实质一般对着少年老疯子当头斩下！

老疯子顿时没了先前的淡定神色，原本他以为两人只是一人一剑而已，即便是长生境的一剑，他也能接的下，一剑过后，两人便会迅速死亡。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两人竟然会合剑，合剑之后的长生一剑，也许真的有可能杀死他！

老疯子向前踏出一步，双手之上金芒暴涨，迎向那当头而来的擎天一剑。可惜，老疯子的双手刚接触到剑芒，便瞬间破碎，接着是他的身体，头颅……

看着老疯子的身形淹没在剑芒里，沉风和慕雪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眷念。两人知道，一剑过后，自己就没有时间了。

“可惜，看不到阿月长大的样子了。”

“是啊，他长大了一定很像你。”

“雪儿，能娶你，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夫君，如果有来生，我也要嫁给你。”

光芒中，有一对白衣男女手牵着手，化作满天光点，消散在天地间，唯剩下两柄剑交错而立，插在这片血红的土地上，一柄白衣，一柄天地雪。

“怦，怦，怦。”似乎有心脏跳动，天地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

“沉风，慕雪，可惜啊，你们拼了性命，也终究还是没能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