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一抬头,目光灼灼!
是了!
有狱卒拖着铁链信步而来。那人磨着链子,刺啦作响,又故意在地上抖落几下,停住。
李琛元半倚在地上,做出一副梦寐姿态,微眯着眼瞅着那狱卒。那人见她这样,“咚”地一脚踹上了铁栏!
“喂!醒醒!”又用那捆人的锁链在栏上敲了敲,“快点儿!”
李琛元装作被那铁链刺啦的声响惊醒的模样,连滚带爬地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大人,这是要作甚?”
“少他娘的问东问西!”那人解开铁栏,推门而入,对着她便是一脚!“进了这儿还不老实?”
李琛元闷哼一声,面上青白交错,却恍惚间,看那对面的囚犯似是睁了睁眼。她抿着嘴,将激痛尽数吞了回去,压低身形,匍匐作态,只等着这狱卒动作,再不吭气。
那狱卒见她这般,倒也不再欺蛮。半解那将她拴在牢房的沉重铁链,又半拷上自个儿手里那条,再解再换,又把那链头拽在手中,完毕后,便推搡道,“怎么着?走啊!”
李琛元沉了一口气。
她弓起身来,佝偻在狱卒身后,随着铁链牵引,缓步行着。一步一步,又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牢房。李琛元再忍不住,痛苦地低嚎哀唤着,一步一挪,左臂钻心地疼。
“快点儿!”那狱卒向前一拽,李琛元趔趄一扑,彻底离了那牢房。
她更塌低了背,又深深沉了一口气。
地牢走道昏黑空寂,灯火稀疏,烛影婆娑。只有那铁链拖地而行,一磨,又一磨。
李琛元突然暴起!
她猛地直起背来,右臂蛮劲一甩!喝!身形一挑一扑,未及那狱卒反应!锁链当空,砸向那人头顶!一击即中,那狱卒却将将转身,一个趔趄,就要抽出随身佩刀来!
李琛元顿步一压,那链锁卡向那人颈项,右臂向后一勒!
呃啊——咕———
李琛元从喉头间挤出低吼,像那将死之人枯竭尖锐的囫囵呜咽,青筋暴起面色通红,目眦欲裂汗津遍体!她左臂已然毫无知觉——却勒着那左肩的刀口同着右手使了蛮力向后拽去!
那铁链交合处,已然是张憋得目凸舌露的狰狞的脸!
李琛元咬碎了口牙,面目扭曲又穷凶极恶地再向后一勒!
咯啦半声。
是颈骨断了。那狱卒还未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已然死不瞑目。那垂下的手耷拉在李琛元的肩背上,还温热着。
李琛元兀地失了力。
铁链脱手着地,刺啦作响!她面色煞白,跌坐在地,左肩滋上了暗红艳丽的花。她却呆愣一时,浑然不觉疼痛,只知糯湿,探手去摸,一手的血,一脸的泪。
她抬头望去,那狱卒扭曲着四体,以一奇异又狰狞的动作仰躺着,目瞪口张,脑袋耷拉在旁。李琛元一个哆嗦,扑簌簌地掉了泪。
忙往后避几步,她抖着站起,强自稳住身形,喘着粗气。
她杀人了。
她没想要杀人的。李琛元昏昏沉沉,又惊又惧,她看那狱卒,又腿软想逃,却寸步难行;又连忙上前,想把那死人藏起来,却手抖难捱,几次试探无果,只敢拽住那铁链,拖曳至她刚被关押的那间牢房。
就在此时,那对面牢房横躺之人,兀地起身,睁开了眼。
李琛元喘着气,半靠在铁栏上,努力想要摆脱混沌。
“小子!快取那钥匙,放我出来!”一声如投石入湖,李琛元如梦初醒。
她忙探起头,断了线的神经方才连上些许——她忆起刚刚的计划,看了看对面牢房里的人。
“我是镇北军副统领林全!曾霁高反了!小子动作快些!”
果不其然!和她刚刚猜想一样……李琛元喘着粗气,看那林全一眼,又哆嗦着手,折身到那尸体旁,索性闭了眼摸索着。终于在怀中取了钥匙,李琛元已然大汗淋漓,便先解了手上的铁链,拖着身子踱至那铁栏旁,对准锁眼,却哆哆嗦嗦,几次插却不上。
“欸呀!”那林全急迫地从铁栏空隙里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李琛元的手,可算稳住锁眼,不几下强开了锁。李琛元连忙后退两步,看那林全唰地从那牢门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统领…”李琛元一时千言万语,却失了语言。
“林全谢过救命之恩!”那副统领折腰一拜,又忙道,“快帮我解了这链锁!”
李琛元闻言着做。
“我如今也不知你是何人,却也不得不自报家门。想必能进这死牢,必然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自是知晓这雍城内幕。如今我无法多言,只恳请恩人再助我救那其他的齐军将士,只有我们出去了,那曾霁高才无法得逞!”
林全声音顿挫,气势激昂,李琛元一怔,这才算完全捡回了神智。
“当然,要能出这死牢,林全必不忘救命之恩!”那统领又一拱手,神情迫切。
李琛元咽了咽口水,稳住心神。
她低沉口气,复又抬头,对上那目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