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待晏淮徒然发现叫那狡猾女人逃了去,已然失了追机。
他忿恨片刻,倒也觉得正事要紧,遂揽了那牛车向着城西而去。
城西桂香楼——他母亲早年为对抗新相权倾朝野,里里外外打点暗设了不少眼线,这桂香楼俨然是他母亲深入西北边境的暗点。
此番行动,他暗卫随行自有三人,只是到那汴南,他遣了人各自安排——一人留汴南,守住汴南接应点,待其传信联系母亲以递消息,或伺机而动以备不时之需;其余两人先行潜入,往这桂香楼打探虚实,一来稳妥迅速,二来——他确是想要自行一处,也好私自寻人。
只是他在城外徘徊等待几日,却是不见李氏军队,唯有那女人——晏淮想起那女人,面上又是抽了一抽。
这女人也无用!
不过,当务之急已然是取得那信物。晏淮沉了沉气,料想先行暗卫二人未曾向他再递任何消息,这桂香楼应无不妥,他只便先藏身此处再做打算。
偶有风过,寒意四起,晏淮吸吸鼻子,遍体通凉。
已至桂香楼。
他唤停老牛,于楼侧隐身放哨,传信那两影卫。片刻,却是毫无反应。晏淮心有古怪,便要一探究竟,遂从那破布包头里扯了千机匣来,点地蹬墙,一番轻巧地爬上了顶楼。
一片静谧。
晏淮心擂作鼓,已觉事有蹊跷。他那两个暗卫功力皆在他之上,虽不通奇门机甲之术,倒也在他引导下颇懂药毒,这等暗卫传信而不应,有变!
此地不宜久留!电光石火间,晏淮飞身而退,正当跷落之时,忽有暗箭一触即发!
糟了!闪身险险躲过,几发之下,他已然被逼退回梁檐之上。
遂启机甲,毒箭相掩,又二指一弹,散了那迷魂散屏息而退,弹指之间已出几丈之外。兀地,背有劲风袭来,晏淮抖身而侧!堪堪一指之隙,竟是掌风振发,一时血气上涌!
他心血再难平,来人显然非他能敌!怎么办?
只能退!
只一瞬息,晏淮毒针尽出,可谓暴雨梨花,魁风卷云!
他凌空翻滚,全力一跳,生死在此一搏!
可来人显然胜券在握,晏淮只听气流涌动,竟有奇痒胶着附体,这是!他心一沉,引乘阳内力护体驱毒,不瞬又是掌风袭来!
一口淅沥血出,晏淮当下没了声息。
“大统领,人拿到了。”
风过,有叶簌簌不止。
李琛元被冻醒了。这一觉显然并不舒服,她紧身晃脑,只觉药劲儿已过。既然醒了,那便去寻出路就是!她沿着深巷逡巡,不时躲过那巡城士兵,颇有些一筹莫展的意味。
突然间,有清脆童声在身后响起:“何…何人在此!”
李琛元惊了一跳,兀地回首,竟是一瘦小女娃。“小姑娘别怕,”她尽量放软了声,“姐姐不是坏人,你看姐姐!”她挑起一个笑,慢慢的凑近,也不知这副皮相能有几分憨厚。
“你在我家门口干啥!”那稚子将信将疑,举着根面杖前进了半步。
“姐姐是从外乡逃难来的,”她压低了声音,一副踟蹰模样,“姐姐家里人死光了…好不容易跑出来,正不知去哪儿……”她一番苦相,又动情地揉眼抿嘴,“小姑娘,能给姐姐点吃的吗?”
“外乡?”那小孩犹疑未定,“外面也在打仗?”
“就是先从姐姐家那里打起来的啊……”李琛元一脸苦笑。
“你爹娘…都没了吗?”那小姑娘试问,语气带了几分同情。
李琛元点点头。虽然骗小孩不好,但当下——她想想这寒夜未知路,要是有个落脚地方……她刹时卖力起来,竟是掉了几滴泪。
“小姑娘,这么晚了,就别在外面冻着了,回去吧,姐姐没事啊。”她动情地吸了吸鼻子。
“那你……”那小孩低了低头,“我家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李琛元忙道:“不用不用,姐姐不饿,姐姐就在这墙根睡一晚就行!”那小姑娘一听,竟是如此可怜,“我家没有吃的了,但还可以住下你,嗯……挤一挤!”
李琛元大喜,一连道谢。只道今晚是交了个好运,这孩子简直是她的贵人!她长呼一口气,搓了搓手,眉梢挂喜地跟着那五六岁的小姑娘拐进了旁边的几连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