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鄙夷的看了车上昏死的女人,倒也为了免得坏事,在这女人脸上勾勒几笔。事毕,他敛了器物,用那粗布全覆着李琛元,扯住缰绳,重新上路。
待至城门,晏淮低头佝背,驾车沿城墙拐角过,侧门幽闭,他轻轻叩了叩。
“什么人!”
喀吱一响,门开了。
唰地不瞬,竟是飞枪冷冽而出!
晏淮一个趔趄险险躲过!
刹时面色铁青,汗毛倒竖指节僵硬,他暗自摸着腰间的暗器香粉,俯身下车,紧绷着弓身。那守兵警惕至极,只留一缝狐疑见他。
“勒图?”竟是另一副粗犷低沉的西夷腔。
果不其然!晏淮确是猜得没错,他稳了稳身形,暗叹一口气,起身向前,缓缓抬首。
“你竟负伤了?”
不答。
那声音的主人似是狐疑,眼神探究几分,又朝那牛车上看去。晏淮半欠身,让过那视线,灵机一动,伸手扯开了那遮掩的粗布——竟是一个浑身破烂、面上灰白溃烂的女人。
“辛苦了。”那吐蕃人果不追问,而后城门徐徐而开,晏淮重新驾着牛车,缓缓而入。
夜色渐深,有孤狼长啸,久久未平。
“勒图,这是几个了?”
晏淮一路驶着,略略回上一眼,并不答话。
“我说勒图,你今天是被打哑了?半天儿也不出声,怎么,看不起我这个守门儿的! ”那吐蕃人好似专给勒图引路一般,轻车熟路地拐上了牛车,一把揽住了晏淮的肩膀,喘几口粗气,“这他娘的天儿,真冷!”
那人搓了搓手,眼骨碌一转儿,好似想起什么,又咧起嘴来。
“嘿嘿,这把干完,大统领定要赏你,到时候就求个舒坦!怎么样?咱几个大姐去那齐人住处讨几个公子哥儿来,好一番快活快活! ”话毕,那人用肩膀撞了撞晏淮,淫笑不止。
晏淮咧着嘴干笑回应着,却是汗毛倒竖,僵硬无比。
“嘿嘿,听说那齐人的公子哥们儿,个个都养得是油光水滑盘正条顺的,那屁股蛋儿,扭起来哟…啧啧!那骚劲儿,到时候咱一人玩儿几个,让他们再扭着那小腰跳那梅花弄,哟!嘿嘿…老娘非得拐个翘屁股来!”笑声越发放肆,那妇人操起壶来灌了几口酒,见晏淮并不发声,又嗤笑道:
“嘿!勒图,你这莽妇还装正经儿的,不说话啊!姐姐我可告诉你,那些个小骚货儿啊,你就得不正经点儿!嘿嘿!怎么样,姐姐我拐了酒来,等你这莽妇!”那守兵粗言鄙语,浑浊作呕的鼻息喷在晏淮脸上,又伸手扣住他的肩,一副哥俩儿好的姿态。
晏淮面上青红交错,攥拳握手,一时压抑不住,一推,那莽妇反应不及,人竟就这么给跌下了车!
“操你全家的泼皮!”
那人反应过来,一时气冲面红的开了嗓。
“老娘好意和你说话,今天是被人打孬了种还是开了瓢!怎么地,你这刚立功就看不起老娘我是吗,别以为大统领用你就他娘的了不得,还不是个跑腿的狗命! ”
那莽妇越骂越气,牛眼怒睁唾沫横飞,竟是兀地上前,要伸手来操起那携刀便劈!
晏淮左躲右闪,直往后退。那莽妇散着酒气,一副疯癫作态,他气极,竟也不躲了,伺机二指一弹,便挥了那迷魂散。
“有种给老娘别躲!我倒要看看你这狗杂种比我巴尔多几个招式! ”咆哮声至,却是三步之下,应声而倒。
晏淮长舒一口气。
恶心!世上竟有如此恶心的女人!他面上扭曲,红一阵白一阵,想想今日这连续的遭遇,气得浑身发抖,又直跺跺脚,只觉得不解气!便抬腿狠狠的对着那横躺的守兵猛踹几脚,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见不得人的狗东西!垃圾!要不是今日时机重要,非得把这无礼下作的东西剁了喂狗!晏淮愤愤磨牙,心道几句,算这狗东西走运。可算解了怒火,才定了定心神,抚抚袖子擦擦脸,便踢开这叫巴尔的莽妇,扯着牛车拐进那深巷去。
泄愤之后,晏淮逐渐平静下来,来回思索,兀地竟有点开始后悔没能习得那口技拟声。
此番行动,已然险之又险,要是多了那傍身技艺,哪用得着这样和那吐蕃人接触?晏淮恶寒,又赶紧拍拍肩膀。
不过,倒也不是白受了这番罪。
他之前猜得没错,他身扮的这老妇果真是吐蕃人的耳目。
这小半个月的密切监视让他逐步摸清了这个勒图的行动——这勒图像是在雍关外铲除异己眼线。只是他苦于勒图武艺精湛,行事又谨慎细密,根本难以近身。这最后设计蛊术,也是搏了一番运气才得手,一来二去真是颇费功夫。最后还捡了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才入这狼虎之城。
思至此,晏淮才觉蹊跷——这女人怎的还不转醒?
他自信颇善药毒,下手精准,几无错处。拈得是一个时辰的份量,怎能有误?晏淮忽觉不对,倏地转身,却是一车空空荡荡!
那女人不见了!
突兀里,有狼声起,尖啸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