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顾遇之(上)
20 顾遇之(上)

许再是孤儿,可谁从一出生就是孤儿的呢?

许再的父母,他的家人,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他们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

留下的,只有他。

在许再记忆里,除了那一场鲜红的大火,剩下的就只是黑白。

其他的记忆都是遇上了顾遇之后,才开始有色彩。

在他的脑海里,在那个承载了一切的小院子里。只是一个被顾遇之塞满了一切的地方。

他的记忆里,大大小小的都是顾遇之。以至于,他们永远分开时,许再近乎崩溃。

幸好,对于许再来说,最难熬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现在他的生活中,出了一个叫苏北的人等着他。

顾遇之是一个混血儿。因为有一双蓝色、会微微笑的眼睛,脸上带点婴儿肥,所以他很受孤儿院里其他哥哥姐姐的喜欢。连院子里的妈妈也经常塞一些小零食给他。

可小小的顾遇之从来不留下这些东西,他都是分给别人,只留下一点点给自己。

在院子里长大,早熟的他知道,如果他选择留下这些零食,那么他将会失去全部,还会让自己受伤。

而许再,就是他随手递出的半块面包认识的。

那时候的许再,与生活在被宠爱中长大的顾遇之不同,他身上经常有许多的伤口,淤青、小刀划开的伤口与一圈一圈的绷带、创可贴,围绕着他白皙的身体。

他被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的人排斥。每一口饭,都需要拼死拼活才有可能守住。

院长也不喜欢他,因为他的身上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一开始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只是沉默。久而久之,她也不去管许再。

院子里的人变本加厉的欺负他,而他总是奋力的回击过去。一直到所有人把他忽略。

在那以前,他经常吃的都是些冷掉的、馊了的饭菜,有时还饿着肚子。

顾遇之把半块面包递给缩在角落里的许再时,许再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许再刚上初中时,还在上小学的顾遇之,经常在门口等着许再从学校回家,而有一次,顾遇之遇上了几个混混,被他们逼上了墙角。

他们用小刀威胁他,交出身上所以的钱。不然就划花他漂亮的脸蛋。

刚刚从学校出来的许再看到他们,没说一句话,冲上去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那些混混,那些混混搁下狠话后跑走。

而许再流着鲜血,被顾遇之一瘸一拐的搀扶回了院里。

顾遇之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许再,那天过后,整整三天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卫生院。

顾遇之想让许再去看医生,而许再摇摇头,拿出简陋的医药箱。他只说一句:“没什么,习惯了。”却让顾遇之哑口无言。

但还是强硬的让他躺了几天。

而许再在学校唯一的朋友,陆判也通过顾遇之知道了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但藏在眉间里的担忧,顾遇之还是看得出来。陆判让顾遇之带句话给他——兄弟,等你回来。

后来,顾遇之每次拿到那些来领养孩子父母的小零食时,都会留下一点点,和许再一起吃。他们说好了,要陪着对方长大。

后来,许再就像一个黑暗中的骑士,默默的保护着顾遇之。至少,在顾遇之心里,许再是这样的。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顾遇之被领养的时候。

他被养父母的带走时,哭了好久好久。

以前不是没有人说,要领养他。不过,每一次,顾遇之都固执的说,走也要和许再一起。所以每一次,他都未被带走。

而这一次,却失效了,那户人家执意要他,只是因为,他很像很像他们过世的孩子。

后来,许再的记忆仿佛重新变回了黑白胶片,顾遇之走的那天,许再没有哭,留给顾遇之只有一句话:我会去找你。

然后许再去了顾遇之最喜欢的蒲公英地。可现在是深秋,没有会随风飘走的蒲公英种子,有的只是光秃秃的树枝。可在那里,满满的,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

许再越来越沉默寡言,陆判是这么觉得的。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转眼已经四年。许再在顾遇之生日的前一天去了他所在的城市,他想给他个惊喜,可他从来没没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许再用他打工的钱,买了个蛋糕,给顾遇之送过去。

他提着小小的蛋糕,做了很久的长途火车,才到那里。

可他不认识路,犹豫了好久,才给顾遇之打了个电话,要他来接自己。

四年没有见过的男孩已经长得很高了,看见他的男孩笑的很开心,那笑容,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停好车,从马路的另一边跑过来。

然而,明晃晃的车灯忽然从他的眼前晃过,对对面的顾遇之冲过去。

“顾遇之!”

那个男孩张动了动嘴,笑着吐出一句话——许再,好久不见。

为什么他才刚刚见到那个长大的男孩,他就倒在他的面前?

还有一些殷红的水从他的嘴里、身上跑出来。什么殷红的水!那是血!

这个认知充斥了许再的大脑,顾遇之?那个人是顾遇之?

许再的世界仿佛在这个时候停止了,他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身体。

他全身冰冷,那彻骨的寒冷让许再觉得全身的血脉都要停止了。

顾遇之离他,只有几步远。可对于许再来说,那就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直到救护车的到来。许再才惊醒过来,连忙跟护士解释,坐上了救护车。怎么进的手术室,怎么等到最后的通知降临。

许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只知道,到最后,顾遇之也没有醒过来。而他的养父,给了他一笔钱后再也没有出现。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顾遇之的养父有一个私生子,因为养母失去了亲生孩子,才领养了他。几个月前,养母去世了。顾遇之也成为这个家中透明的存在。

深夜过后,就是顾遇之的生日了。蛋糕冷的发硬,许再却一口一口的吃掉,吞进了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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