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今夜的将军府显得有些阴风惨惨。南方又起战事,朱将军被朝廷派往南方,此时,他最宠爱的小妾即将临盆。朱将军本是打算把这个宠妾带在身边,无奈南方凶险,军中待产多有不便,只得把小妾安排在家,交代家丁好生照料。
朱将军的正室是大燕王朝侍郎之女花凌云,此女心胸狭隘,仗着自己有个侍郎老爹,整天尽做些勾心斗角、算计之事。还有三个妾,前面两个都是达官贵人之女,家世显赫。而小妾冯雪程却只是个青楼女子,长相奇美,优雅从容,气质风华,迷倒大燕王朝一大群王公贵族,而她却只是卖艺不卖身。后来与朱将军情深意浓,朱将军便不顾前面三个大老婆的反对,把冯学程带回家做了小妾。冯雪程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善良,深得朱将军宠爱,因此招来花凌云那几人的记恨,平日里总是有意无意和她过不去。嫁进朱府三年,冯雪程怀过两次孩子,前面那次一个不小心被人下药流产,好不容易怀上第二胎,平日里就特别提防着那几个女人。朱将军也知这几个女人会欺负冯雪程,碍着政治关系也不太好大势发作,离开时派了亲信在身边保护冯雪程。
几声清晰的婴儿哭声传来,随即便陷入沉寂,不到半刻钟,只见一条黑色的人影身披蓑衣从雨雾中跑出,怀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十万火急迅速翻墙而出。
“贱人!说!你把孩子抱哪儿去了?”冯雪程被花凌云揪着头发,满脸血迹斑斑。
“我……我才不会告诉你……”冯雪程咬着牙,又一股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啪!又是一季耳光!此时的冯雪程刚刚生完孩子大流血,身体虚弱到不行,被花凌云几个女人这样毒打一顿,眼看着就快奄奄一息了。
“好,不说也行。刚刚才听到婴儿哭啼,眨眼间就不见了,量她也跑不了多远!”花凌云把冯雪程的头重重砸在地上,对外面做了个手势,十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杀手便飞向雨幕之中,朝着刚刚抱包袱的黑影所去的方向。
那条黑影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包袱往东街逃窜,雨一直下得很大,像是被人用瓢舀了从太天上倾倒下来,怀中包袱却是滴水未沾。东街是南济城的烟花之地,现在虽是雨夜,那些青楼却照样营业中,来来往往客人虽没有往日多,但人数依旧不少。黑影一纵身跳进一个青楼后院,院中老鸨和一群烟花女子正忙着招呼客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现。何况他轻功了得,一眨眼功夫便已侧身闪进一间房中。房中一女子正在低头弹琴,见他闪身进来,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个包袱,那女子差点吓得尖叫起来:“你……你……你是……?”
黑影一跃到女子身边,手指一动便点了女子的哑血。
“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说,我便保你周全。倘若不依,”黑影轻轻一拍,女子身旁的茶几化为粉碎,“这茶几便是你的下场。”
“……”女子吓得花容失色,两只手比划半天,想要说什么,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黑影随手一挥,女子便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这位公子,你放心,我……我不会……说的……一会儿知县老爷要过来,你且去后面避一避……”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醉醺醺的声音,有人正一摇一晃往这屋子走来。
“快!快去后面藏起来!”女子把黑影往屏风后面推,“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想活命呢。”
“翠……翠莲……呃……快来陪……呃……陪老爷我喝……喝酒……”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满身酒气。不用说,这就是那女子口中的知县老爷。
黑影一晃,已躲到屏风后。他叫阿福,本是朱将军的亲信之一,被安排在冯雪程身边保护,其他几名亲信已被花凌云的杀手杀害,今晚冯雪程诞下一婴,深知自己性命不保,在花凌云赶到之前托付他把小姐带出朱府送出南济城去,待有朝一日能与将军相见。
此时怀中婴儿因为服下她母亲所给的药物,正酣然熟睡,不知世事艰辛,亦不知危险逼近。黑影把怀中婴儿抱得紧了紧,这是朱将军和冯夫人的骨血,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好好带出城去,万不能落在仇家之手,哪怕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力保她安然无恙。
知县一进门,便与那翠莲扭作一团,男欢女爱之声生生不息。黑影在屏风后皱了皱眉头,若是往日,他才不会来这肮脏之地,今日事情紧急,不得已而为之。花凌云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趁着朱将军南方杀敌的机会处死冯雪程,待将军归来,便说她因难产而死。到了那时,朱将军就算再怀疑,也是死无对证了。
十几个杀手于时间上要比朱将军的亲信阿福晚了一小截,又加上大家武功都差不多,自然没追上阿福。但他们料定阿福必是要想法子逃出城去,他们只消在城外守候便是。然而此时城门早就关了,即便他们是武艺超群的高手,要通过把守深严的城门也是不易,更何况要在朱将军所管辖的南济城杀她的女儿,这事自然是要绝对保密的。
知县和那翠莲一番云雨后呼呼大睡,翠莲是多年的青楼女子,看到阿福怀中抱着女婴,虽然不知道所谓何事,但想必是在躲避仇家追杀,她自然是不会出卖阿福的行踪,否则阿福还没被仇家逮到,她自己便先见阎王去了。
“公子,”翠莲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我这里有两盒上好的牛奶浆,是前些时日我身子虚弱,知县老爷赠予我的……孩子醒来就要吃东西,你……带在身边总是好的……”怕阿福不信自己,翠莲把两包奶牛浆都撕了开,每包都取出一点亲自尝过。
阿福一把抓过她手中的牛奶浆,放进雨衣的袋子里。他自然不会去怀疑牛奶浆是否有毒,朱将军是开国大将,他的亲信中不乏些奇人异士,这位阿福便是一个使毒高手,有没有毒还能逃过他的眼睛?
“谢了!有机会自当报答!”阿福对翠莲微微躬身。
将军府。
冯雪程被打得全身是血,下体也在不断流血。她的贴身丫鬟已被活活打死,为她接生的奶娘也已倒在血泊之中。
“贱人!若不是因为你,将军怎会对我们如此疏远?都是你这贱人!你这狐狸精!去死吧!”
一把匕首深深插进了冯雪程的心窝,大股大股的鲜血在她胸口开成触目惊心的大红花。眼泪和着血水从她眼里流出。
将军,对不起,妾身此生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了,没有妾身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妾身一届青楼女子能得你爱护至此,本该死而无憾,然而妾身此刻却多想再活几十年,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女儿,对不起,娘亲不能亲手将你抚养长大,不能呆在你身边照顾你,疼爱你,呵护你,是娘亲不好,害你这么小就引来杀机重重,亡命天涯,娘亲此刻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出去,平平安安长大。女儿,我可怜的孩子,娘亲爱你,娘亲对不起你啊……
“来人,冯夫人难产而死,抬出去埋了!”花凌云一声招呼,几个黑衣人迅速把冯雪程及她的丫鬟、奶娘抬了出去。屋子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妹妹,你死得好惨啊……”
“姐姐们没有照顾好你,辜负了将军所托…….我可怜的妹妹啊……”
“将军,都是妾身们的错,你就惩罚我们吧……”
三个女人一唱一和,笑得阴风惨惨。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马车拉着一车干草出了城。后面十几个乔装打扮之人也尾随其后不远。马车一出城就拼命狂奔,十几个杀手使用轻功疯狂追逐,等到追到马车,掀开帘子一看,里面空无一人,竟是马受了惊吓死命奔跑。十几个杀手知道中了对方的计,便又使轻功倒回去追。
阿福此时已抱着婴儿跑了很远,刚才他确实是在马车上,出城不远便是一条三岔路,他纵身从马车上跳下,飞镖一掷钉在马后股上,那马受了惊吓便往中间那条路飞奔而去,以此迷惑敌人,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然而对方都是和自己不分胜负的高手,何况对方人多,自己又要顾及怀中婴儿,不多时便会被对方追踪到。阿福不敢走大路,抱着怀中婴儿拼命往山林里奔跑。
南济城本就是群山之中的一座城,不算穷乡僻壤,但相比燕京那样的大城市,也已是比较落后的所在了。按理说大将军朱武不该呆在这样的地方,然而因为他手握的三十万大军为朝廷所顾忌,多次受到朝中敌对势力的弹劾,便自动辞京请调这偏僻之地,已打消朝廷顾虑。朱将军世代忠良,虽然军中有人为他不服,但他并不想与朝廷为敌。
阿福跑了好一阵,眼看着就快跑出南济的范围,虽然轻功了得,但长时间的奔跑和焦虑已使体力严重透支,虽然极度疲惫,却一刻也不敢歇,拼了命往前方跑去。
十几个杀手依然死死地跟着。他们知道上当受骗后,便倒转回去,凭着杀手最敏锐的直觉,很快就知道了阿福的逃亡路线。
晌午,太阳火辣辣地洒向大地,仿佛要把人间的一切黑暗之处都照个通透。阿福一夜没睡,一夜没进食,又高强度地使轻功逃跑,极度消耗内力。实在跑不动了,他呼啦一下跳上旁边的一棵大树,想要短暂歇歇再跑路。杀手们就在后面不远。花凌云的这些杀手都是善追踪之类,就像犬科动物一样。阿福知道甩不脱他们,只好先躲一下。
谁知道上苍竟无好生之德怜悯之心,阿福由于形势紧急,没注意到他此刻栖身的这棵大树上竟然卧着一只大花豹,大花豹正在树上做作甜美美的梦,梦中它捕捉到一只大野猪。突然美梦被扰,愤怒得眼睛都喷了火。阿福屁股还没蹲稳,忽听得后面一声咆哮天翻地覆,接着他后背就被咬下一大块,巨大的疼痛使他站立不稳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