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阳镇,将军府
一大早,苏琪就抱着许多厚重的书籍越过几条街来到将军府,连门前的士兵都不知道她抱这么多书干什么,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在干嘛,一个人是她自己,另一个人是陈天明。
“天明!天明!”苏琪人在前堂,声音大的却穿到了中堂,陈天明差点没有从床上跌落下来。
“我说你一大早家里奔丧啊,喊这么大声!”陈天明把头伸出门边看着苏琪。苏琪今天穿了白色上衣,下身蓝色裙摆,长长的马尾垂在身后。苏琪今天看上去特别高兴,特意选了好看的衣服,但在陈天明眼里,她今天目的纯属是来看自己搞笑的。
“那也是你自己奔丧。”苏琪朝他吐了吐舌头,“快帮我把书搬到桌子上。”
“这么多书。”陈天明把书摊在桌子上数了数,足足有十二本书,“我去,你这是把你家书房搬过来了吧。”
“说什么呢,这些是我平时做的笔记,明天就要乡试了,本来我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复习的,但是因为特殊情况,老师要求让我也带你一起复习。”苏琪一脸嫌弃的看着陈天明。这不是一般的嫌弃,这仿佛就是在告诉陈天明,本来你已经注定已经毁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就不要在耽误我宝贵的时间了。
“他怎么样了?”苏琪指了指隔壁房间躺在床上的少年。
“还好,暂时没有大碍。”陈天明耸耸肩,“对了他前几天醒来抓着我问我有没有看见他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什么?”
“好像是一块玉,看不是特别清楚,不过那玉是真的耀眼,暗紫色的光一下从那盒子里闪出来,我估计他是被人劫持了,很幸运没有死,反而逃脱了对方的追捕。”陈天明一脸自信的分析道。
苏琪看着他,表示很无奈。
“好了,不提他了,今天来是跟你一块复习的。”苏琪拿起一本书递给陈天明。
只见陈天明一手推开了书本,苏琪正准备开口,陈天明一句“不用了,我不需要复习。”彻底把苏琪搞得晕头转向,没病吧你,你这样了还不需要复习,拜托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大早上爬起来,自己不好好待在家里复习,跑来你边帮助你,要不是老师的吩咐,鬼才来,现在来了你就跟我说这你不用?
“你在逗我吗?”苏琪满脸黑线。
“我怎么可能逗你呢,不信你随便考我,我要是能全部答出来,你就别管我了。”陈天明双手抱住头同时双脚放在桌子上。
苏琪差点没有被他给气死,这人似乎是不把自己命运当回事,苏琪从小就听过一句话,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因此苏琪才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但陈天明他不同,他一脸自信不知从何而来,命运似乎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或者说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放弃了。
“好!”苏琪愤怒的抓起桌上一本书“听好了啊!何谓仁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慧,幼顺,君仁,臣忠,十者为之仁义。”
“我想想。”陈天明摆出思考的表情同时在内心问道,“小次郎,这道题怎么解?”
“这道题,从价值角度看,无论孝还是忠,都表现为服从关系,所以答案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服从关系。”月宗小次郎在陈天明身后浮现出来,一脸懒洋洋的样子,看上去刚刚睡醒。
“这是建立在血缘基础上的服从关系。”陈天明回答道。“怎么样,答案对不对。”
“这…..”苏琪把书翻了几页,她不敢相信陈天明连这类刁难的题目都能解答出来,她本来想让陈天明知难而退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结果反而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没错,回答正确,但也许你只是一时运气好,接下来还有!”苏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震动把陈天明和月宗小次郎给吓到了。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下一句是什么?”
“好之者不如学之者。”陈天明回答。
“孔子认为自己是生而知之者对不对?”
“不对。”
“雍也篇,孔子答樊迟、宰我之问,齐一变,至于什么?”
“至于鲁。”
“鲁一变至于什么?”
“至于道。”
苏琪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居然能回答出这么多问题,但她还是觉得这些题莫过于简单,她开始认真起来。
“《礼记》中有人义十项其中包括什么?”这是一道难题,把很多考生都难倒,苏琪对这道题很有信心,她坚信陈天明绝对答不出来,这道题基本出现在会试中,乡试不会出现,如果陈天明精通乡试的话,那会试他绝对不可能精通,苏琪胜券在握。
陈天明陷入了沉思,苏琪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她感觉一身轻松,她自己不仅精通乡试的题目同时也对会试有研究,在她的知识领域从来没有同龄人真正挑战过她,即使这城镇也没有人。
“我知道了!”陈天明右手举在空中,苏琪这下就差没有晕倒过去,但她认为陈天明只是虚张声势。
“那你说说看。”苏琪扭过头去不在看他。
“好,人义十项包括。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慧幼顺,君仁臣忠。”陈天明说完之后叹了口气,“还好我聪明。”
苏琪真的坐不住了,平生第一次有人撼动她的地位。她从旁边的拿出一张宣纸,同时配上笔墨砚递给陈天明,苏琪这是要使出必杀技了。“现在,我给你个题目,你要当场作诗给我。”
陈天明有点懵逼,当然作诗环节是考试中的最后一项,也是得分项,他对身后的月宗小次郎问道“你会作诗吧?”
“你这什么话,生前好歹我也是走遍大半个世界的好吧。”小次郎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好,这次看你的了。”陈天明转过头开始磨砚。
苏琪心想,这次一定要给你出个难题,一次性打垮你。
“听好了,题目是花。”
“花?”陈天明想到,花是作诗很流行的题目,但蕴意却有很多,怎样才能达到完美的境界,从汉代开始直至唐代,没有哪个诗人给得出真正的答案。
“我亦惜花者….”只听见月宗小次郎在身后说了起来,陈天明赶紧卷起袖子提笔在纸上写。
苏琪觉得自己是不是对陈天明看走眼了,他居然还会写诗?这…这好歹猪能上树了好吧,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点颠覆苏琪的世界观,但苏琪没有露出表情,她决定看下去。
“搞定了。”陈天明把袖子放下,苏琪拿起纸看了看。
“我亦惜花者,何曾手触枝 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月岂昔时月,春非昔日春。此身独未变,仍是昔时身。”这是第一首,下边还有一首。
“忧思苦逢雨 ,人世叹徒然。春色无暇赏 ,奈何花已残。”
“好诗。”陈天明和苏琪一起说道,苏琪意识到自己不经意之间夸了他,赶紧咳咳了几声。
“好吧,我承认你复习的已经很好了,接下来我要自己复习了。”苏琪坐在旁边头也不回。
“可以不用管我了?”陈天明凑到她旁边说道。
“是啊!给我滚!”苏琪突然大吼一声,陈天明见状立即跑了出去。
陈天明优哉游哉的走在府中的回廊里,嘴里吹着口哨,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自己明天的乡试绝对没问题,因为有月宗小次郎在啊,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他,感觉这下鲤鱼不用跳龙门了,直接飞进去,之后的会试,殿试都找小次郎帮忙就好啦,真的是人生突如其来的惊喜啊,感觉整个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锐变。
“喂,小次郎你那首诗从哪学的啊。”陈天明突然问道。
月宗小次郎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院子里的小石潭。“我也不清楚,只是自己印象里有这句诗,仿佛刻在心里一样。”
“是么,那也不错,以后多多指教啦。”陈天明想用手去拍打小次郎肩膀,不过他还是没做,因为小次郎是透明的,除了别人,只有他才能看得到,但却摸不到。
“恩,毕竟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多多指教。”小次郎伸出手来,一片细小的花瓣落从手掌里穿过。
拿什么珍贵换回了空白。
“小次郎,你要不要看我练武啊?”
“你还会武功啊?”小次郎感觉找到了一丝乐趣。
“是啊,我每天都会和我老爹一起去后山上练武。”陈天明兴奋的说道。
“是么,为什么不在府邸里练,府邸这么大。”小次郎不解。
“因为我母亲不愿意,我母亲希望我做个官,但我想做我爸那样的英雄。”
“原来如此,所以你只能偷偷的练。”小次郎低笑道。
“有什么好笑的,你跟过来看就知道了,反正我老爹也看不见你。”陈天明说完朝后堂走去。
后堂,理事屋
此时陈天正在批改着一堆书卷,这些书卷一部分来自藩镇里人们的日常建议,一部分来自其他驻地部队的报告,陈天每天都要批改很多书卷,这些繁重的事物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都经受不住,算起来已经有十年没有发生战争了,从战场上退下来,投身到另一个战场-书房。
陈天的腰开始作痛,他不得不花些时间放下笔锤锤腰,旁边辅佐他的侍者也累的不行,一边送上新的书卷,一边还要把批改后的书卷在交给府里的传令使,由他们把书卷送到原来的地方。
门被推开,陈天明走进来,两手撑到桌子上看着陈天。“老爹,走吧干坏事去。”
“这么高兴啊,等我忙完最后一册,就跟你去。”
“老爹,这些晚上还可以改,坏事不能错过啊。”陈天明拉着陈天的手企图把陈天从椅子上拽出来。
“好好好,真的受不了你哈哈哈。”陈天吩咐侍者把剩下的书卷交给传令者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父亲的书房真的大啊。”月宗小次郎走在书房里不禁感叹到。
“那是,我父亲可是朝廷的常驻将军。”
“怪不得,将军就是好。”月宗小次郎想拿起一本书,但无论都拿不起,他才想起自己是灵魂体,无奈探求知识的渴望无比强烈。
“天明啊。”小次郎走到陈天明身旁。“这些书你能不能借来,翻给我看看,我这不是拿不到么。”
“啊,这些书是我老爹很看重的。”陈天明摆摆手。
“你可以说是你要看,你父亲看到你这么好学,不会拒绝的。”月宗小次郎就差没有抱住陈天明大腿了。
“也对,好吧,那我晚上试试看吧。”陈天明傲娇的说道。
“太棒了!”
番阳镇,紫头山
“左拳!右拳!”陈天喊道,“天明再快点再快点!”
“是!”陈天明按照陈天的动作一步一步做到。
“老爹我跟你讲,明天乡试绝对没问题。”陈天明说道。
“真的啊?”陈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时自己的儿子整体吊儿郎当,还要被李师傅教训,什么时候锐变了?
“真的,今天苏琪来考我,我全答对了。”陈天明暗暗自喜转头看向小次郎,小次郎在旁边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就知道你像我,以后想当啥官啊?”
“我要像老爹一样,当个武官,做个将军,像英雄一样。”陈天明看着山脚下的番阳镇说道,“我也想守护大家。”
陈天没有说什么,静静的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微风把两人的衣服给吹起,如同两支屹立的战旗。
很久以前,陈天也是这样对自己老爹陈明说的,不久老爹出征北方迎战胡人,他一边练武一边算着老爹回来的日子,日子到来的时候,他陪着亲人在门前等候着老爹归来的身影,他知道老爹会骑着战马,会在下一年花开之际凯旋而归,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落,老爹始终没有回来,亲人们逐渐散去,最后只留下他一个人,他始终每天都等候在门前,每天坚持看书练武。
那一天,一个小队伍出现在家门口,老爹回来了,他高兴的衣服都没穿几件就跑出门,站在漫天飞雪的世界,最终等到的是送到他手上的是用旗帜包裹起来的铠甲,他身后的亲人有的哭了出来,有的跪坐在地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哭,他手上捧着是老爹的铠甲,他静静把脸贴在铠甲上,似乎上面还留有老爹的温度,
“老爹,欢迎回家。”他低声说道。
月宗小次郎看着两人的身影,印象中,不曾也有人伴随他左右,但就是想不起来,唯独内心的淡淡哀伤可以证明。
不远处似乎有人正看着自己,小次郎快速回头,什么也没有发现,可能是自己走眼了,这世界上除了天明能看到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他觉得自己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