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时过境迁，她坐在梳妆台前抚上自己斑白的鬓角，镜中人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她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人皆说清月公主是位奇女子，文武双全，以一己之力让大穆国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最后更是登上了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宝座，当然，其中付出了多少代价，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那时，她不过二八年华，喜着一身蓝色襦裙，举手投足间是绝代风华，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是叶冰纨，大穆国的公主，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妹妹。

初见他时，是在丞相府的喜宴之上，他一身玄色劲装，剑眉星目，五官俊朗，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虽然身旁的苏若年也是京都内公子排行榜之首，但比起他，还是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温润。她站在二楼看得目不转睛，旁边的苏若年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把玩酒杯的手紧了紧，眼也不由得眯了眯，“阿纨对他有兴趣？”

“某人的公子排行榜之首怕是保不住了！”叶冰纨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但还是没收回目光。

“虚名而已，何足挂齿？”苏若年失笑。

正说话时，那人刚好转头迎上她的目光，虽然距离遥远，但从那人黑色眸子里透出的冷意确实实在在的传递了过来，她怔了怔，眼里的笑意不再，这人，不好对付。

“他便是慕子陵？”叶冰纨转向苏若年，问道。

“慕止的独生子，自小在云州长大，月初才被接到京都，关于他的事迹，却是一片空白，此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苏若年耐心解释。

“哦？是吗？”叶冰纨扬起一抹笑意，不达眼底。

苏若年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就知道这小坏蛋肯定又要干坏事了，“注意分寸，今天可是我爹的寿宴，万一惹恼了他，我可不帮你。”

“我是那样的人吗？”叶冰纨翻了个白眼，佯装生气，“就这么不相信我，苏若年，你好样的！”

苏若年不出声，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

宴席开始，酒过半酣时，慕子陵感觉有些发晕，想着出去清醒一下，随手招来了一个小厮，领着他出去吹吹风。

清风袭来，慕子陵清醒了许多，看着越走越偏的路，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慕公子不必慌张，奴才并无恶意，只是我家主人想单独见您一面而已，这才吩咐奴才将公子带去指月阁。”小厮答道。

“你家主人？苏大人和苏公子皆在前厅待客，我初来乍到，可不记得与你家主人有过交集。”慕子陵冷声道，是他大意了。

“公子莫急，我家主人身份特殊，奴才不便告知，但请公子放心。”

“我怎知你有没有撒谎？”慕子陵边说边出手，想先制住他再问其他。

却未曾想这小厮一个侧身躲开，并不慌张，反而趁机抓住了他的手，反客为主的交起手来，慕子陵心中大骇，这人是个练家子，随即认真起来，不再留手。

眼看着慕子陵逐渐落入下风，在暗中观察许久的叶冰纨不得不出声阻止，再打下去，这梁子可就结大了，“住手！”

慕子陵手顿了下，看向这名突然出现的姑娘，一袭月白色的齐胸襦裙，外披了一件青色的大袖衫，头发是简单的双螺髻，少女感十足。

仔细一看，只见她肌肤赛雪，皓齿蛾眉，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小巧的樱唇，无一处不是绝色。

“慕公子，失礼了，我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叶冰纨盈盈一拜，端的一副大家闺秀的范儿，“阿大，还不过来给慕公子请罪？”

“奴才该死，请公子恕罪。”阿大听闻，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上却无丝毫波动，仿佛是个人偶一般。

慕子陵还礼，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今日之事，还望姑娘，能解释一二。”

“公子莫要误会，阿大来请公子，应是表哥的意思，我路过这里时，正好看见你们打了起来，这才出声阻止。”叶冰纨遮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显，好似真的与她无关。

“姑娘的表哥，莫非是苏公子？可在下出来时，他都还在宴席之上，且在下与他并无交集，姑娘这话全是漏洞，莫不是觉得在下好欺负？”慕子陵冷笑，虽不知意欲何为，总归跟她脱不了干系。

“公子说笑了，有些事情，还是不宜深究的好，今日之事，不如就此揭过，小女日后，自有赔礼。”叶冰纨敛去笑意，针锋相对。

“姑娘是料定在下不敢声张吗？”慕子陵冷意更甚。

叶冰纨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即便你声张了，又如何？我不是丞相府的人，且是个女子，若是让人知道，你我孤男寡女，在此私会，我的声名可就毁了，到时只能勉为其难，嫁给公子了。”

“你…”慕子陵从未见过如此巧言令色的女子，心中对她越发不喜，“强词夺理，不知羞耻。”

“你能耐我何？”叶冰纨挑衅道，“还有，烦请公子嘴巴放干净点，别人惧你，我可不惧。”

“这世上果真是，唯有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慕子陵都气笑了，此时此刻，真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令他厌恶至极。

“主子，时候不早了。”一旁的阿大出声道。

“宴席快散了，公子请回吧，不然等下有人找过来，你可就说不清了，还是，让阿大送你一程？”叶冰纨看着他那副黑如锅底的脸，笑道。

“不必。”慕子陵拂袖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下去领罚吧！还有下次，你就不用再呆在这儿了。”叶冰纨看他走远，脸上只余冰冷，轻飘飘吐出这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回到指月阁内，苏若年还没回来，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叶冰纨默默的找了本书，翻开看了起来，结果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她都还是没能翻一页书，只因她现在的脑子里全是慕子陵跟阿大对打的场景，早在她到的时候，慕子陵就察觉她的存在了，却不曾声张，若是没有看错，有好几个瞬间，他是能够解决阿大的，只是忌惮她的存在，这才开始藏拙，慕家…

“阿纨，宴席已经结束了，你还要不要见你舅舅了？”苏若年才踏进指月阁的门，看见叶冰纨在发呆，抬手便给了她一个栗暴。

叶冰纨感受到痛意，抬手便给了苏若年一下，“苏若年，你也要气我是不是？”

“我哪敢呀，小阿纨。”苏若年揉了揉她的脑袋，就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这样跟她近距离的接触，要是可以的话，他宁愿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你都不知道，那个慕子陵除了模样好点，武功还行，其余的一点都不好，比我师兄还要难搞，肚量那么小，他还敢骂我，气死我了。”叶冰纨看着他，莫名就委屈了起来，就是想跟他撒个娇。

“看人不能只看片面，今日是你不对，知道吗？”苏若年柔声安慰着她，罢了，只要能一直护着她，无论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我今天确实冲动了。”叶冰纨小声嘟囔着，本来只是想让阿大去试探一下慕子陵，并不是真的要跟他见上一面，一直等不到人时，她又有些心痒难耐，觉得亲自去会好些，这才暴露了自己，还跟他吵了一架，作孽呀！

“嗯，真乖。好啦，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去见我爹，然后送你回去，不然，陛下该担心了。”苏若年笑道。

等到前厅时，也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看着坐在上位的丞相大人苏宁，叶冰纨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阿纨在此恭祝舅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这丫头，这会儿给我装乖来了，给我捣乱时候怎么没想想你舅舅我还等着长命百岁呢？”苏丞故意板着个脸看她，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闹腾了些。

“舅舅，阿纨知道错了，不信你问若年，大不了过两天，我再去找他赔罪嘛，舅舅，舅舅。”叶冰纨开启了撒娇模式。

“像什么话，多大的人了，这事儿你不许再掺和，有什么事，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舅舅帮你顶着呢，该议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苏丞无奈道。

“舅舅，我还小呢，你看若年都没议亲，我着什么急呀？”叶冰纨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扬起了笑，装作无事发生。

眼看着战火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苏若年干咳了一声，“爹，快到宫禁时间了，该送阿纨回去了。”

“嗯，去吧。”苏丞看了看快暗下来的天色，答道。

苏若年将她送上了马车，便折返回去了，叶冰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流逝，令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