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过往云烟》
第二十章《过往云烟》

……次日卯时慕容简起来只觉脑袋阵阵钝痛,想来是昨夜喝的那药酒的后遗效应,自己酒量不佳,看来以后是不能喝烈酒了。

慕容简忍着头痛,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剑法。

今日是单日,上的是茶艺课,一路上很多人避之而不及。慕容简进入堂内环视一周后,才发现前日向她挑衅的女子不在。

正惊奇着,楚子衿坐在她身边,偏头瞄了四周一眼,悠悠道:“前日夜里,南都的商门李府遭灭门,全府之人都是脖间喉咙被人割破,渗一点血红染衣。百姓间只道是,这李家的人惹了不该得罪的主,故而惨遭灭门。

说来也巧,正是那日向你动手的李秋蓉的家族,她也在下山返途中被杀。简儿,目前在天下商院是无人敢得罪你了。”

慕容简想来这定是哥哥慕容延派穆清所为,虽然斩草除根,也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还是暗怪哥哥太过张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还是希望今后能够和平相处,彼此相安无事。古痴今狂终成空,又何必为俗世所累。”慕容简话说得实在,没有矢口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楚子衿啧啧摇了摇头道:“虽是如此,但世事如棋,处处都是暗箭明枪,恩仇未了,遑论长平。”

慕容简也低头叹道:“是了,向来难测人心,这世间多少情与恨,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楚子衿语声微窒,脸上有凄苦之色一掠而逝:“人在江湖,取舍之间总有一个不得已。最难得的就是成全自己,活得潇洒逍遥罢了。”

茶厅内倏忽惊现一阵抽气声,便见一丽人亭亭,衣袂带风,飘垂广袖有暗香盈袖,银丝织锦长裾逶迤身后,人似雪砌,目光清寂。

众人交目间她已走到厅前茶案旁,凤眸低垂,神色举止从容,浅笑道:“在座各位的茶艺,由我容映雪来授课,诸位先坐下,今后叫我映雪师姐便好。”

厅内众人蓦然见此,不由驻足呆了半晌方心照不宣地齐齐喊道:“映雪师姐晨安”。

容映雪再次说道:“都坐下吧。”诸声才陆陆续续坐下。

待诸生坐定后,容映雪方开口道:“日铸雪芽、太平猴魁、碧螺春、大红袍……”

午正时分,课罢后诸生哄然作鸟兽散场,幽谧的茶厅内,慕容简静静独坐茶案之后。案上青竹杯中残茶余香犹在,只有她身后两个少年还留在厅内,低声谈论。

“这映雪师姐真是冰雕玉琢、容颜如雪,世间美人只怕是无出其右。”

“苏某倒是觉得美人在骨不在皮。”

“映雪师姐难道担不上'冰肌玉骨'之貌?”

“苏某所谓的美人在骨,是曰清骨、慧骨、侠骨、傲骨,美人色衰而爱驰,而其骨却难折,终有裨益。”

“苏瑾兄所言甚是,魏霖之见倒显得浅薄了。”

“魏兄不知,这映雪师姐是户部尚书之女,容氏千金,又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女。将来定作为宗妇入皇室王族,以荫蔽子孙后代,为家族拉拢权贵。”

“只怕是'金枝欲孽',真是可惜这么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了。”

“过美则不祥,虽凤栖梧,但囿于深宫高墙内,纵里是美玉也难免蒙尘。”

慕容简不喜欢听墙角,装好书后便立刻拎起书匣走开。

刚下楼出了茶堂,便见容映雪坐在幽篁竹院中石凳上,广袖垂落似流云。在慕容简经过她身边时,施映雪抬眼,看了低眉顺眼的慕容简一眼后,再环视一眼四周,凝定在慕容简身上,良久方露出一线笑意,斜斜挑眉道:

“世间春秋与天地,不唯一个逍遥王,逍遥王朝中兵权在手,若得你慕容氏族佐助,更是有恃无恐。那时逍遥王一党威慑了整个天下,为皇上所忌惮不容。党争向来是你死我活,因此你二人不是良配。”

慕容简为之一窒,何尝听不出那恳切之下的咄咄,容映雪分明是在要挟。她默了半刻,转念间心思洞明,开口时,语声似在冰雪里浸过,入耳彻骨:

“多谢映雪师姐提醒,慕容氏族奉行中庸之道,我慕容简亦是不愿卷入东盛的皇权争斗,映雪师姐怕是多虑了。”

一字字,自慕容简唇间吐出,异常清楚。话音落地,如锤定音。

容映雪微微眯了眼,幽深目光全无波澜,一切都已盘算周密,审视着慕容简道:“很好,如此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似如释重负,露出一丝苍白笑意,隐忍之色霎时敛去,尽化作了得意。

“简儿还有事,先行离开了。”慕容简离开时眉梢眼底似凝着一层薄冰。

……

溪云初起,天上云层甚厚,压得极低,青黑混杂,一派山雨欲来之势,北风尚不甚急,只是沉叠的云垛让人凭生压抑之感。?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飞过上空,翅膀扑朔,穿梭在棉朵扯絮般的云雾之中,发出凄厉的长鸣。

长白岭军营外,沧浪水汤汤不息。津雾迷蒙,山林如墨,北雁南飞,寒烟衰草渐成秋。

百里君临清晨点卯后,一身银甲负手站在湖边,长身玉立,丰神俊雅,黑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墨蛟在他身后的老树下吃着秋草,呼气转眼凝成了霜。

飞扬的眉下是一双亮如寒星的眸子,眼神锐利,清冷如霜,仿佛可以穿透人心。?只见他白皙的手掌中托着一块圆形美玉,玉身翠绿油润,在月光下三足金乌隐隐透着莹莹光辉,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北风渐急,天上云层愈厚,青白相混。眼见大雨将至,百里君临望了望天:“皇兄啊皇兄,这一局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百里君临看着远处碧雪行宫外万年不熄的长明灯,渐渐的凝住了眼神,负于身后的双手,十指关节慢慢掐响。

……

暮色四合,是夜,碧雪行宫内,灯影摇曳。

灯火通明的殿里,容映雪一身轻薄罗衣,神容慵倦。

她露出的双肩滑若凝脂,丰胸细腰,冰肌玉骨,肌肤盈润如雪,十指豆蔻丹红,端的是妩媚娇俏,风华无双,绝代佳人。

室内烧着地龙,温暖馨香,她却只觉如处冰室,双肩一抖一抖,脸上全是害怕惊慌。

百里君羡搁了笔,放下奏章,疲惫地按了眉心,然后伸手去握案上的茶盅,抿了一口。他从一堆奏折前站起来徐徐走了几步,然后懒懒地仰倒在软塌上,刚好把容映雪拽到怀里。

他神色疲惫泛着病态的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点倦,盯住她的目光却带着七分危险,像算计着猎物的狐狸。

容映雪趴在他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毫无温度的气息,眼角余光扫到熟悉的明黄色袍角,瞥见百里君羡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浑身发软发颤。他的臂弯坚定有力,施映雪不敢挣扎,温顺如一只蜷在掌心的猫。

就在这时,百里君羡温热的呼吸却突然喷在耳畔:“慕容简真的这么说?”他声音低沉,气息阴寒,好似万古坚冰,欲将周遭的空气齐齐冻结。

容映雪心脏骤然收缩,后背涌起一股寒意,强自正色道:“映雪绝不敢有半点虚假,慕容简原话便是如此。”

百里君羡吻着她不施粉黛的脸颊,柔声道:“呵呵,慕容简心思倒也转得如此之快,轻重权衡如此得宜。往后年岁渐长,历练渐多,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辣手人物。”

容映雪心脏一时停跳,血全涌上了脸,双颊火一般地烫。喘声微沉,似是娇嗔道:“陛下恐怕高估了慕容简,依映雪所见,逍遥王与慕容简不过初相识,感情尚未稳固,不如将逍遥王调至边疆,山高水长,他自然无法拉拢慕容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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