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简思忖片刻,自言自语道:“刚才上山时,路就一直盘曲绕圈,明显走了不少弯路,如果没猜错的话,下山定是有捷径。”
于是转过身,往前面的回形下坡路走去,走了有一里路,慕容简嘴里又念叨着:“如今天色还早,就算走错了也可以原路返回。”
不过再走了几里路后,开始腿疼脚疼肚子饿的她,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她把绸伞垫在路边被雨水打湿的石椅上,又垫了块手帕,便再也熬不住地赶忙一屁股坐上去,极为舒服地哼哼一声:“脚好酸,先歇一会吧。”
不过慕容简坐下来时,南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队人马正在往她这边靠近两队待刀侍卫往两边开道,马蹄声嗒嗒由远及近传来,慕容简知道来人权势过重,赶忙起来,拿起伞,躬身站在路边。
百里君临骑着着一皮毛色乌黑锃亮的马,在两排队伍中间,他身上穿着一身利落地靛蓝色箭袖劲装,裤脚束在软底靴里。腰间是同色地腰带,只是在腰带间点缀了一条紫色地织锦带,织带上系着一块碧玉佩,竟十分朴素。
行近慕容简时,他夹紧马腹,马儿受力陡嘶一声,晨山中鞭声凌厉刺耳,四蹄尥动,下一瞬便跃至她身前数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气淡淡的,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脸上。
慕容简心里还记挂着昨日两人之间的事,见到他不免感到心虚,尴尬地低下头,头偏向一侧,嘟囔道:“我来游山玩水,不行么?”
他面色沉郁地直视她沉吟道:“这雨后,山体极易滑坡,况且你孤身一人在山林上,实在危险,赶紧回商院吧。”
慕容简急忙道:“我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次,要是再待在商院,就要发霉了。”
百里君临直视着她,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正好我要下山,不如我带你去集市转转怎样?”
慕容简转而笑嘻嘻地说:“好啊,正好阿琅和邶风来了,我去买点礼物送给他们。”
他见她应答下来,转头吩咐了身边侍从,沉声说:“腾出一匹马来。”
慕容简傻笑一声,坦诚道:“我还不会骑马。”
百里君临眉梢一挑,向她伸出手,温声道:“上来吧。”
东盛男女大防不甚讲究,男女共乘一骑也是常见,不过百里君临身份清贵,她慕容简也不是身份卑微鄙陋之辈,难道他也不怕传出去毁了两人的声誉么?
不过是她实在是想去山下市集店铺里转悠一遭,只是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难得两全之法。
百里君临其实早就看明白了慕容简的难为之处,原先只不过是故意逗弄下她而已,见她难为,于是转而又低声笑道:“不如这样,你上来,我给你牵着马,如此可妥?”旋即一跃下马,似乎料定慕容简不会拒绝,口气还是有点势在必得。
没想到他会退让,慕容简脸颊一红,探寻道:“不如让王爷的部下来牵着马吧,给我牵马实在太屈尊了,慕容简受之有愧。”
他笑着唇角噙着笑意,望着她眸色加深,淡然道:“墨蛟这马认主,只有我能驯服。”
待慕容简爬上马,坐稳后,他转头跟将士们吩咐道:“你们先前去山下驿站。”
“走吧,这下山的路要比上山轻松多了。”他身材颀长,结实挺拔,腰杆笔直地牵着马缰绳,走在她左侧,目光平视下山路。
慕容简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侧给自己牵着马的百里君临,他为何屈尊降贵这样对自己,若只是想利用自己背后家族的权势,倒也不必如此,毕竟家族的权利不在自己手中,况且慕容氏族已不如前朝那般汲汲于功名利禄。这样的百里君临让慕容简心情压抑着,怕一切不过是一个早已精心为她布下的局,只等着她傻傻地自投罗网。
山间幽静,晨光熹微,微微可见天下商院隐藏在绵绵的云蒸雾蕸里,一路行在万丈之山的大道上,颇有静窒而大气的美。天上偶有几丝微雨慢慢飘落,沿途山石成溪,泉水清波折光,一片片红枫随雨水飘入水中,纷纷漫漫如落红,美得醉人。
两人约一刻钟后到了山底的乡镇上,雨虽停,但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笼了几片乌云,回望远山碧色连峰,一脉无暇。
这时候正是早市,街道上充杂着各种贩卖吆喝声。
慕容简本来就打算爬到山顶就回商院的所以身上分文未带,但昌华票号天下各处都有钱庄,慕容简在马背上各处张望,便瞥见她右前方的一个店铺,门前挂着“昌华”的旗子,便要下马。
她学着百里君临勒马的姿势,两条腿夹紧马腹,奈何慕容简力气太小,于是墨蛟丝毫不受她的控制,继续优哉游哉地嗒嗒前进。
慕容简忍不住低声嘟囔道:“真是面目可憎。”
百里君临回头探寻道:“何事?”
慕容简无奈道:“呃我想下来走走,不想坐在马背上了。”
“好,再等一会儿,等我到东边的驿站,把马拴在那就好。”
慕容简见而人离昌华票号越发远了,快拐进另一个巷道,便急喝:“不行,我现在就要下来。”
说罢,左腿便旋过马背,两只脚中心终于都踩在马蹬上了,刚准备跳下去,谁知这人来人往街道上突然间便有一辆马车向两人面前疾驰而来。马车未至两人面前,车内便阵阵射出冷箭。
显而易见,杀手是冲着他们来的,来者不善,一场厮杀再所难免。
慕容简见此情形跳下马来,抽出腰中软剑冲向百里君临身边挡去几只飞来的箭。
百里君临面色一沉,同样早早抽出佩剑,剑身似寒冰般通体泛着晶莹蓝光,他已剑作盾兜住阵阵冷剑,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听耳边铮然一响,利箭倏然调头直直射入百步以外的马车内。
他皱眉督促道:“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先驾马到驿站等我,黑蛟它识途定会安全把你送回。”
慕容简来不及多说,便被他抱上马,调转马头后,趴在马背上向驿站疾驰而去。匆匆一瞥,望见马车已四分五裂,拉车马儿也被百里君临制服镇定地停在他面前。这次他出手相救,她不知为何却有种临阵脱逃的不快感,她心在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气势如虹,黑蛟飞驰间又让慕容简感受到了方才的千钧一发,真实而又震撼,远远超出她的想像。
然而突然间只见敌人已如豹子般从两侧屋檐上扑下,先落下了几尺,然後凌空飞出长索,天兵般在暗黑中来到大街的上空。
百里君临常年习武,每日晨昏之时都勤于练习,加上多年领兵作战,数次身临险境,如今面对明枪暗箭已是镇定自若。
百里君临环顾四周,毫不费力地飞脚掀起街边长桌撞散他们的阵势,剑风骤起,杀手们几乎立足不稳。百里君临手中长剑似操练了无数遍般行云流水地回旋点过前排杀手的颈部,眼眨手落间结果了数人的性命。
那一剑其实是霎那间攻出的无数剑,推波助澜翻滚而至。退无可退,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势无生机。仿佛狂风卷地,万壑松涛滚滚撼动连绵汹涌暗流扶摇而上,将天地动荡。
似是未料到百里君临这般杀伐果断,气势如虹,而势平八荒四野,行剑快速、准确、狠辣。诸人眼中惊现骇然之色,只觉喉咙发紧,颈项漫上来一层冷汗,彼此面面相觑似毫无对策,急急后退几步,不敢近身厮杀。
稍作休整后的残余杀手二次涌来之际,百里君临瞬间俯低身,后退数步,避开前方冲击而来的剑锋,随即右足于幻光剑影中轻踩剑锋借力腾空后跃,无视扑面剑影,一瞬间手下银色剑芒霎时间有若流光,横扫敌人身后毫无防范的后颈部、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