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梓阁看了一个上午的商计手扎,已是晌午时分,慕容简简单吃了午饭,百无聊赖地沿着沧浪河岸散步游神。燥热的天气,即便是在这偏居塞北的长白岭也还是闷热干燥。
这时候地慕容简漫步到了紫藤萝长廊下,此时花季早已过了,葱茏的叶子和藤蔓大喇喇地垂着缠绕着,这长廊曲曲折折被藤蔓包得密密匝匝像一个绿色的天然隧道。
阳光也只筛入几道,里面好不沁凉怡人,没了毒日头的曝晒,慕容简乐在在地沿着曲折的回廊兜兜转转。
“听说,逍遥王殿下要来商院任职院长?”低沉的男人的说话声伴随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慕容简转角的前方响起,她听到后立刻后退躲到一个缠着藤蔓的廊柱后面隐蔽起来,庆幸自己今天穿着绿色对襟襦裙。
慕容简听到方才那几个男人脚步声此时已经在她正后方响起,像是觉察到她的存在似的,那几人的脚步声竟然在此刻停了下来。
只是一瞬,接着头顶便响起了一声笑,并伴着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
“闲来无事,适逢沈院长家中丧妣,百善孝为先,朝廷也乐于重申孝道,特准沈院长服丧三年,这才把商院托于我代为管理,你们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当年我师承沈谨言,他有所求,我自是不好拒绝。”
“殿下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只有朝中重臣顾忌声名,才会请辞服孝三年,沈院长身不闻达却仍尽孝,实在难得,可谓至孝之人。”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慕容简顿觉熟悉,方想起这是早上那位顾澈宸师兄的声音,他们口中的逍遥王,想必也就是百里君临了,不过这好好的王爷跑来商院做院长只为还人情,她却是明白这王爷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这丧妣期间的繁复礼仪着实让人受罪啊,三年服丧不得身带官职就罢了,竟然还要三年素食、三年寡欢、三年守墓,实在是圣人之行,我往后怕是要被扣上不孝的罪名了”
另一道略显清亮的声音响起,让人顿觉此人的洒脱稚嫩,不似方才二人的虚与委蛇。
“这话倒是不假,但你却是说不得的,被有心人听去了在淳阳侯前嚼舌根,你这自在日子就到头了。”逍遥王望着慕容简隐蔽的廊柱别有意味地调侃道。二人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瞥见一角绿色衣衫后方了然。
“我想一个人随意逛逛这商院,你们二人就先回府吧。”
“殿下好久未回商院,想必甚是怀念,那澈宸也不便打扰,我就告辞了。”顾澈宸说完就移步来路。
“说得对,殿下就慢慢赏美景,凌源也告辞了。”他嘿嘿笑到,说完眼角朝慕容简藏身的地方有意一瞥,脸上则是难得的假正经。
百里君临这时却是冷冷地向他勾了勾唇角,夜凌源看到后心下一惊,想到这笑面虎每次笑都有人要倒霉,立刻脚底抹油追着顾澈宸的身影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来!”百里君临眯着眼睛望着慕容简藏身的廊柱凉凉道。
像是暴雨前的宁静,周遭透着一股窒人的闷热。
慕容简现在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过本来就是她先来这里,后来是他们几个撞过来的,至于自己偷听,虽也是他们自己停在自己身后,明明知道自己在这廊柱后面还故意说给她听,这逍遥王定然不是善茬。
她这一番考虑后,便利落地拨开密密匝匝的藤蔓和叶子,从廊柱后面侧身出来,向逍遥王正式行了行礼。
慕容简索性装傻充愣,低头柔声道:“逍遥王殿下既然早发现这里有人何必还要留,既然留步了,又何必在此交谈,累及民女在此听墙角,不知殿下意欲何为?”
百里君临淡淡一笑,眸光阴冷,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冷峻道:“意欲何为,你倒是一肚子歪理,偷听皇室要事这罪名若是落实了,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民女贱命一条,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然,若是逍遥王殿下草菅人命的声名穿出去的话,想必群臣和百姓定会唏嘘一片。”
慕容简面色不改,缓缓说道,清脆的声音没有丝毫畏惧,毕竟慕容氏族是各国拉拢的对象,帝王尚且不敢动慕容氏族,逍遥王又何以惧之。
“你威胁我?”淡漠磁性的声音响起,他阴沉下了脸,隐藏在暗处的眸光闪了闪。
“不敢,我只不过是据理而言而已。”她疏离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僵直了背脊,站得笔直,外表虽然柔弱,可无形中却散发着一种无法折碾的拗气。
“哼,你听墙角倒还有理了。”百里君临面色一僵,依旧冷淡着语气道。
“分明是殿下故意让民女听到,怎能赖我。”她慢慢觉得无力再和他纠缠,语气也变得急不可奈地快起来。
“慕容延的表妹倒是和他一般牙尖嘴利。不过本王已经答应你大哥要多照顾你,所以,慕容简,你只要管好这张嘴就行了,陪我在这四下走走吧。”
慕容简听到这句话,才不再低眉顺眼,微微抬眸,却跌进另一双极为深澈冰寒的眸子。
四目相对,慕容简只瞥了一眼后立刻低顺了眉眼,她今日一袭淡绿色对襟襦裙,清雅如莲,此刻她垂眸幽静,一身清冷。百里君临却在她抬起头时心头凛然,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身上。她竟然是那日在湖心亭遇到的少女,他怎么没想到那个女孩就是慕容简呢?
慕容简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缓缓顶着那冷冽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他今日穿着月牙色织锦长衫,边缘衣摆处则是几道错落有致的竹叶花纹滚银,他这一身干净的白,纤尘不染得让阳光都舍不得打下一道阴影;
他的左手备在身后,只露出优美修长而又白皙莹润的右手垂在身侧,手指的骨节并不粗大,很是细瘦;再往上便看到他那骨感极强的下巴,他的唇很薄,此刻紧抿成锐利的弧线;阳光洒在他脸上,更觉肤色如冰晶般白皙润泽,晶莹剔透,好似带着淡淡血晕的美玉。
这般白滑的脸该是让无数见过他的女子都自惭形愧;他的鼻梁英挺高耸,斜飞入鬓的墨黑长眉下是一双深邃的墨玉眼眸,眸光很是清亮;他的丝丝黑沉的鬓发皆用玄色发带绾好,拢入银色镂空的白金发冠。
他身材颀长,如一杆修竹般清瘦,慕容简抬头望着他才发现自己还不到他胸口,只见他此刻带着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嘴角勾笑。
"那日本王应你大哥邀请去南都游湖尚荷,你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慕容延便辞了我,去寻你了。不过说来,你我当日还是有一面之缘。”百里君临此刻已经换了十分温润柔和的语气,他心想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见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百里君临好像在深究着什么,犀利的将她从头打量到尾,直把她瞧得浑身发寒。
“王爷想必认错人了,当日民女确实没有出现过,民女当日迷了路,未找到兄长后便回了府邸。”慕容简心中因为他是皇族中人,加之先前他故意捉弄自己,已经对他心下设了防,即便他和大哥认识,自己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我不知你有何所顾忌的,然,我百里君临断不会认错人的,所以你不承认也罢。”百里君临不喜它欺骗自己,声音也不再温和,带了几分冷峻。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直将她瞧得心里发毛,低下头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答道:
“王爷说笑了,民女确实先前从不曾见过王爷。民女初来乍到,王爷尊颜若然民女曾见过,怎敢不承认。”
他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可紧抿着的薄唇还是泄露了他的不愉。
“想起来我是谁了么?慕容简?”目光瞥到她被藤蔓勾散的一缕青丝,他下意识地缓缓抬起侧在身侧的右手。想要帮她拢入耳后,却忽地意识过来,将手停在半空,而他的手离她的脸只剩一指之差,此刻他目光含笑望着慕容,嘴角勾起,期待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