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事实证明素云的话不无道理，我口干舌燥地醒来，想要起身倒水却发现全身无力。我将左手扣在右手腕上，看来这些天里苦学医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进益，至少我现在清楚地知道——染上风寒了。据梅香说，她夜里听见我不停地咳嗽，便点了蜡烛进里屋来看，只见我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小丫头一慌神，不知所措，急急忙忙地便跑去求公主，好在被素云及时拦下。素云一番思量之后，花了些银子，请宫里的大公公通融了一下，请来了太医院值夜的太医。

“小姐，我给你熬了点小米粥，这就去给你端来。”梅香见我不说话，便以为我是饿了，急忙出去拿熬好的粥。只留我独自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帐顶，脑袋仍旧有些隐隐作痛，但思绪却是清晰的，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

其实我的身体一向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齐国之后总是有些小病小痛的，好在身体底子好，不过喝了几天药就好了。但因为公主要梅香看着我，所以我也没能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而是安安静静地待在瑾瑜殿里，偶尔去和公主聊聊天解解闷，要不就是关在屋子里一个人看书，甚至还找到了一套银针，打算自学针灸。

见我每天拿自己练手，扎得满胳膊针眼，梅香着实吓得不轻，只得把银针藏起来。于是，我又恢复了整日无所事事的状态，我常常想，我大概是齐国皇宫里最闲的女官了。而梅香又怕我闷出病来，居然劝我出去散散步，看着梅香一脸的诚恳，我心下十分高兴。

我刚跨出瑾瑜殿，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跟着我之后，抬腿便向荒园走去。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那天那个人也绝对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暗中和公主作对的人的同伙，总之绝非善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在那里发现点儿什么，说不定危机时候还能救大家一命。当然，这些听起来很荒诞，但我只能这样哄骗自己，或者说这样找一个理由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再一次踏进那荒园，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屋子里也是同样的干静，只不过天气晴朗阳光充足，整个屋子比那天亮堂多了。不点蜡烛我也能仔细地打量屋里的一切，我细细地抚摸着雕花的木床，即使年岁已久显得有些斑驳，也不难想象当年是何等的华美，实在不像是一个这样凄凉院落里的东西。好在齐宫里的人都对这个院子谈虎色变，更是极少有人会进里面来，所有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这张过于华美的床。其实除开这张床，仔细看看这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也都价值不菲，看来那只笑面老虎确乎是很喜欢馨太妃啊，可惜这真情也只能算是孽缘了。

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和半只蜡烛，点亮，打算绕到床后面去看看，但我似乎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摔了个大马趴。着地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木头掉落到地上的声音，于是我揉揉疼痛的膝盖，便爬起来找那块掉落的木头，想尽快把它还原，免得露出什么破绽，让人发现。当捡起那个木盒子时，我心跳加速，右手还有些颤抖。我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那个盒子，在这齐宫里多行一步路便会万劫不复。算了，看看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进来了，我安慰着自己，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盒子。

受各种传奇和志怪小说的影响，我以为盒子里会跳出什么妖怪或者弹出什么机关，最次也得是毒药。但事实和我的想象千差万别，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支琉璃钗和一张纸，那琉璃看成色应当是上品，只不过雕工有些差劲儿了，这工匠师傅可真是暴殄天物啊，我一阵叹息，然后拿起那张泛黄发脆的纸。这纸放盒子里少说也有十年了，能保存得这么完整看来也不是什么凡品，于是我对纸上的内容更加感兴趣了。即使迫不及待，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张纸，纸上是娟秀的字体，却又不失傲骨。

“情之一字，何其难解，只叹相逢已晚。君既为一国之主，不可妄造杀孽，当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若有来生，妾未嫁，君有意，便结为夫妻永世不离。然，今世枉然，妾唯有一死，以谢君恩，望君好生珍重。妾去也，莫牵连。馨儿绝笔？”我小声地念完这封不知道算不算是情书的信，心里一阵怅然，原来馨太妃也喜欢萧远晟，只是……把自己从这种伤感情绪中拉出来，这些前尘往事我没必要如此在意，于是定下心神，把纸重新折好，并着那支琉璃钗一起收入自己囊中。但是那只木盒子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还原了，原本它是被镶嵌在床的一只脚里的，看不出丝毫的破绽，甚至我仔细地用手触摸也没发现什么，直到我不小心踢到床腿，在重击之下，这盒子才重见天日的。但我使出所有力气，都没能把盒子再放进去，可馨太妃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又是怎么把盒子放到床腿里面的呢？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毫无愧疚感地将盒子一并带走了。

在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之后，我优哉游哉地走出了院子的大门，又往御花园那边逛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回瑾瑜殿。

才刚回到屋，梅香就急急忙忙地拉着我往公主住的正殿跑，因为速度太快，怀里的盒子差点儿从口袋里掉出来，好在我用手护住了。而整个正殿里也是一派惊慌景象，只有素云显得镇定一些。我气喘吁吁地坐在杌子上，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梅香也在不停地喘气，加之过于激动，所以根本说不出话来，素云见状走上前来说道：“大人，娘娘今日突然摔倒在地，然后昏迷不醒，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只是……”没等素云说完话，我赶忙跑到内殿，只见公主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似乎很是痛苦。

我跑上前去，右手搭在公主左手的脉上，心下吃了一惊，转过身去，喊道：“素云，流月你们快过来。”素云见我惊慌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疾步走了过来，道：“大人？”

“帮我把公主的身子侧过来，手脚尽量地轻一些。”

素云和流月轻手轻脚地将公主翻身过来，直到看见那一抹惊人的血红，流月吓得手一软。我心下了然，却又是一阵担忧。

“好了，放下来吧。”我故作镇定地道。

“奴婢记得娘娘不是这几天啊？”素云望着我，疑惑地问。

“不是葵水，是小产的迹象……”我缓缓地道出原因，所有人都冷汗直冒，这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而这时，内监已经带着御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