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如果没有来齐国,公主大概会在越国皇室的保护下过一辈子,无忧无虑,一直保持着她的敏感多愁。当然这只是如果,现实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的,我现在不能去假设我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也不能去假设越国还是兵强马壮不惧外敌。于是我拿着流月送来的纸鸢,想着要怎样才能让这玩意儿更能引起那只笑面老虎的注意。

我让梅香去弄些画眉用的上等石黛来,梅香奇怪地看了看我,问道:“小姐,您不是不喜欢画眉吗?”

“谁说我要画眉了,别问这么多,你去公主那里要些来,就说我有用。”我也不和梅香多解释,说完就转身去找柜子里那两支我从越国带来的羊毫玉兰蕊,虽然不是什么绝世佳品,但在尚武的齐国也是很难找到的。很久没有认真地写字了,也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写了几笔,也还成型,看来哥哥以前教我的东西也还没忘光,也许哥哥知道了会很是欣慰。

刚放下笔,梅香就捧着一个胭脂盒过来了。我拿起一小块放到砚台里,再倒点儿茶,直到石黛在砚台里化开,才用玉兰蕊蘸了石黛,往纸鸢上写——“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前朝薛校书的诗句配上卫夫人的美女簪花格倒也妩媚,字学得虽不甚像,也七七八八了。写完后让梅香拿到临窗的地方晒一晒,我则坐在那里继续发呆。要是哥哥知道我用他教我的东西做这些事,估计表情会很好看吧,可惜他不知道。

梅香一边仔细地弄好纸鸢,一边好奇地问我:“小姐写的什么呢?真好看。”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前朝薛涛的诗句。”

“薛涛?”梅香倒是来了兴趣。

“恩,前朝的一位女诗人,是个传奇的风尘女子,可惜遇人不淑啊。”

“那小姐把她的诗写在纸鸢上做什么?”梅香越发不解。

“佛曰:不可说。行了,别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了,太闲的话,倒不如给你家小姐我,弄点百花糕来。突然想吃了。”

梅香应了一声,弄好纸鸢后便乖巧地去厨房给我做百花糕。而我看着那个纸鸢,微微笑了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兵行险棋啊。”

只要关键时候不掉链子,一场预谋中的邂逅应该是很好的,只是目的不是那么的美好,在这座皇宫里,一切情感都是一种算计和谋划。

我们要做的,只是等待,不成功便成仁。

十月十五,向来少雨的齐国风和日丽,加之临梁靠着琉球海,风吹得正好合适,真是天助我也。我按常例陪公主去给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请安,但不同的是今天请安的人异常的多,正六品以上的都来了。齐国几乎完全沿袭了前朝的后宫等级制度,只是美人由九人减作了五人,这是我到齐国之前所看的《齐国志》中记载的。但亲眼见到这场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似乎皇帝一个人独霸了天下美色。想到这里,我倒更欣赏起越国皇宫里那位枯瘦的老人,一生只有一个淑妃和一个皇后。

本就是容貌倾国的云昭仪娘娘打扮得越发的光彩照人,隐隐有盖过皇后的势头。而皇后娘娘作为一代贤后似乎并不喜欢争芳夺艳,依旧是平日里那般庄重大方的打扮,在众多精心整理的宫人中却显得越发的大气雍容。

依旧是些千篇一律的话,相互恭维,恭维中又含着相互的挖苦,我听得很累,不知道说的人是怎样的感受。今天被皇上点去赏花的云昭仪和另外一位林婕妤在一群女人中显得优越,所有的人都望着她俩儿,眼神里有嫉妒也有悲哀。除了皇后,也只有淑妃一脸淡然,好像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这让我对这个没多少存在感淑妃有了些新的看法。至于公主,一直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比淑妃更没存在感。也对,在这些人眼里,公主充其量只是个战败国的贡品。

但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一句:“玉贵妃姐姐真是生得好,只可惜有云嫔姐姐在,白白浪费了一个佳人。”话中似有故意挑拨的情绪,公主拿着茶盏的手轻轻晃了一下,转瞬间又稳住了。我也是一惊,但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站在公主身后,等公主说话。

“这位妹妹过奖了,我只算是蒲柳之姿,又哪里敢和云嫔妹妹去比什么高低呢。”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却又生出一种遗憾,公主变了,在这座弱肉强食的齐国宫殿里。

“吴美人,难道入宫之前的教习嬷嬷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谨言慎行吗?这种妄论之言以后还是不要在有了。至于玉贵妃妹妹和淑妃妹妹,妃坐论妇礼,亦不可太过失职。”剑拔弩张的味道在皇后娘娘的一句话之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公主和那位吴美人外加和此事毫无瓜葛的淑妃娘娘都只得答:“是。”而我则用余光若有若无地打量了那位吴美人,体态匀称,身姿曼妙,却显得有些轻浮了。

在一番折腾之后,皇后娘娘以一句“本宫累了,各位妹妹也都请回吧。”结束了今天的请安,我想她定然不是累了,而是皇上也差不多退了朝,该是赏花的时候了。

你们赏花,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一回到瑾瑜殿我便催着公主去换了一件素雅灵秀却不至于太冷清的月白暗纹襦裙,让流月给公主弄了个家常的发式,一切妥当之后便去北边的草坪上放纸鸢,当然肯定不只是放纸鸢。

在这里放纸鸢御花园是定然看不见的,所以那位监视我们的人现在肯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她依然会觉得我们的目的并不单纯。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等到风起之后,我闭上眼睛,用哥哥教的方法仔细辨认了一下风向,便伸手扯断了手中牵着纸鸢的线。但重要的并不是这只纸鸢,那人定然是十分在意这只纸鸢的,却想不到纸鸢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让人遗忘掉某些细节的幌子,比如公主现在其实正在御花园里。而我身边站着的其实是素云,只是她穿着公主去请安时的衣服,梳着公主的发型罢了,素云的身形和公主很是相似,稍稍修饰一下眉目,我想跟踪的人定然是不会看得太仔细地。而此时素云可以正大光明的脱掉外面的华袍了,公主看到纸鸢应该就知道可以开始了。

三十六计,混战计之金蝉脱壳。

此时御花园的景象应该很壮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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