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萧远宁,一直是绿蝶姑娘和另外一个叫阿霞的哑巴丫头在照顾我。绿蝶在王府里的身份应该不低,这样每天照顾我,让我很是感激,虽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疏远我,不亢不卑地称我“柳女史”。在我再三要求下她还是不肯称我“昭清”,只是称我为“柳姑娘”。

三天之后程先生说我可以下床走走了,但我也只是在我暂时居住的小院子里活动,不曾踏出院门一步。不是我不想,而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行事,何况萧远宁的立场也一直不明朗。小心使得万年船,这里不是越国柳府,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这几日我常常是睡到午时才起床,今天却起得出奇的早,绿蝶还没有来,阿霞见我醒了,连忙帮我端来一碗瘦肉粥。喝了一大半便再也喝不下去了,来齐国后胃口小了很多,大概是水土不服,朔方的气候实在是不如江南的气候那样温柔。

我坐在回廊里等着绿蝶,十月的齐国暑气早已消散,空气里还渗出些寒意来,但院子里竟然还有一树白色的花开得热闹,有些像越国的无忧。算来我已别家已久,因为一路上的经历使得这些日子显得异常的漫长。我向来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此刻头脑里却冒出一句诗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着想着不经低下头轻轻念了一遍,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矫情了,便用手打了打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以为是绿蝶来了,便一边转身一边说:“绿蝶姑娘,我想……”后面的话再没说出口,因为来人不是绿蝶,而是许久不见面的宁王爷萧远宁。

他穿着朝服,蟒袍玉带,金冠束顶,不怒自威。我也不和他行礼,直截了当地说:“昭清承蒙王爷相救,感激不尽,但叨扰已久,昭清想尽快回到公主身边。”萧远宁听完愣了愣,然后释然一笑道:“柳女史这份忠主之心实在难得,本王这就去安排,今天夜里,送柳女史进宫。”我努力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强作镇定地对他说:“这不关乎忠诚,而是一个承诺。”我从未和别人提起我向哥哥承诺了什么,今天在这里却这样自然地说出来。算了,说出来也好,免得憋在肚子里发霉。

“向越国的皇帝陛下?”

“不是,我向我大哥承诺过,在能够自保的情况下,尽我所能去保护公主。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愧于这个承诺的,而今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妄自尊大了。王爷您也不必一直称我为柳女史,这个称呼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讽刺了。”

“本王唤你昭清如何?不过本王倒是有些好奇,昭清的大哥难道……”萧远宁的眼眸中闪出一丝玩味,但我并未在意,好奇是人的天性,即使他贵为王爷也是不能免俗的。

“谁知道呢?但我看不像。”说着打了个喷嚏,十月的天虽不至于天寒地冻,早上也还是挺冷的,我又穿得单薄。生在南国,自然是怕冷些,所以我的衣服都会稍厚一些,但这次被救出来后,我的衣服早就烂得不成样子,萧远宁也曾令人替我裁了两件衣服,却不知道我畏寒,用的是齐国的制式,衣服自然薄些。看来再呆一会儿便会感冒了,我不禁用手抱了抱双臂。

“外面冷,进去吧。”萧远宁说着先一步跨进了屋里。

阿霞已经在屋里备好了茶,然后乖巧地站在一旁。萧远宁只是小啜了口茶,便将茶盏放下,转而望着木榻上我昨天未下完的棋。这几天实在无聊,偶然柜子里发现了这套棋,问过绿蝶之后便拿来当作消遣。其实我棋艺并不佳,是家里出了名的烂棋篓子,不过闲得无聊时也会学着大哥的样子,自己和自己下棋。想来萧远宁定以为我是个中高手,棋盘上那残局,是前些年我大哥琢磨了一个月的,我看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想不到昭清竟深谙此道。”萧远宁一边琢磨着那盘棋,一边笑着对我道。

“非也,这是棋实则出自我大哥之手。长兄为父,从小琴棋书画都是大哥在教我,虽然我都学得马马虎虎,但我大哥却是个中高手。”

“哦?那此局可有解法?”

“自然是有,不过我一时半会儿忘了,若是王爷有兴趣就拿去慢慢琢磨吧。”我若仔细回忆也是能想起个大概,只是不愿意去劳心劳力。

说完我趴在桌上,不肯动弹,至于萧远宁,他吩咐人去安排我回宫的事宜之后,便一直坐在木榻上看着那盘残局。棋法和兵法是相通的,从绿蝶口中我得知萧远宁自小便喜读兵书,这点倒和我大哥很相像。

终于到了晚上,我被一顶马车从偏门送进了皇宫,怕我再出什么意外,萧远宁竟让绿蝶送我至瑾瑜殿门口。

在瑾瑜殿门口别过,我突然说了声:“绿蝶姐姐,谢谢你。”

绿蝶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搞得愣了神,随即又回过神来,白了我一眼说:“谁是你姐姐?唉!以后多注意点儿,不是每次都可以这么幸运的。”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进去吧。”我知道她是外冷内热的人,此时此刻她也许还是有些不舍的。

我点点头,便转身大步向瑾瑜殿走去,在殿门口,我又转身向她挥挥手,她竟也笑着向我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我见她已经离开了,便推开门,进去了。这个时候瑾瑜殿里本应是安静的时候,今天却是灯火辉煌,好不热闹。难道有什么喜事不成?

正想着会是什么好事情,却见梅香朝我奔过来,拉着我的手高兴地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而公主和流月素云她们都站在正厅里等着我,心下一暖,疾步向正厅走去。

公主也很是高兴,拉着我,看了又看,说:“好妹妹,你瘦了。”说着,竟有两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

“我哪里瘦了,在宁王府吃得好养得好。玉蝉姐姐,你快别哭了,我回来了,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公主用手帕吸干了眼泪,抬起头冲我笑着,把我拉到后厅去,在那里她们给我设了一桌酒宴,虽然菜色简单,但我很喜欢。其间也喝了些酒,各自都有些醉了。

昏昏沉沉地回到房间里,倒头便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还有些头痛,梅香替我熬了些解酒的汤,我喝过之后便着急着想去见公主——之前嫁到齐国的那位公主,我必须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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