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了，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结局是多么敷衍，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我们也只得哑巴吃黄连。至少我们的小命还在，齐越两国的边境还相安无事，我安慰着自己。什么时候我也忧国忧民起来了？

来到齐宫不到半年，我却学会处处提防，步步小心.但养成了一个在她们看来不好的习惯——没事儿就一个人去散步，也不让梅香跟着，走上半个时辰再回去。只有在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我才觉得我还是自己，不论是对于公主还是对于梅香她们我都有一份责任，无可推脱。公主开始总是劝说，觉得这样实在有些危险，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后来见劝说不动也就作罢，只得暗暗为我担心。我安慰她,我这种小虾米还不值得那些人花力气对付。

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有着泥土的味道,我用脚踢了踢路旁的石子。想来今天是不会遇到那位宁王爷了，即使十有八次都会碰见他，然后两人唇枪舌战一番。我也感觉得到他对我没有恶意，至少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没有告诉那只笑面老虎。算起来，他是我在齐国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了。

我坐在大石头上，开始思考现在的局势，我的智慧实在是有限，每次想很久才能有所结论，但萧远宁说这是阅历不够，和智力无关。

近来公主没有再提争宠这事，但我肯定她心里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每次请安我都随她去，她也安安分分和以往一样，但云嫔似乎知道她有争宠的意思，时不时揶揄一两句，难不成那女人会读心术？我用力甩甩头，叹口气，起身往回走，却见一团土褐色的东西向我扑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突然觉得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醒来时，我觉得全身冰冷，手脚有些僵直发麻，勉强动了动，即使我个头儿小也没办法在一个麻布口袋里活动自如。也许是外面的人见我在口袋里挣扎，于是大发慈悲解开了袋子。刚呼吸到几口稍微新鲜的空气，我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种几乎无光的昏暗，突然被人反手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柳大人，久仰了。”一个喑哑的声音响起，像是一个耄耋老妇人的声音，又透露出一种阴鹫之感。

“不敢当！不敢当！”这时候服软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情，但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硬，我怕被她套出什么话来，只能小心地和她打太极。

“哎哟，你有什么不敢当的，坏了主子的事不说还想帮着玉贵妃争宠，你自己往刀口上撞，也怪不得别人了。”

这话让我在心里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瑾瑜殿一直在某个人的窥视之下，而我们却不自知，正因为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才会防不甚防。但是，这个主子会是谁呢？齐帝？听这话似乎不太可能是他。

“玉贵妃娘娘住在瑾瑜殿里，安分守己，与后宫中各位妃嫔娘娘井水不犯河水，何来争宠之意？况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更是翻不起什么浪子，怎会有坏人之事一说？您弄错了吧。”我坚信自己会没事的，女史再小也是个女官，不会随意被抹杀的。既然已经是这样的，还不如多套些信息出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女史大人何必装傻，老身所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你也别想从老身这里掏出什么话。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我不再说话，这时候说得越多越危险，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地面有些湿润，并且冰凉，应该是在地下，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在宫里。

见我久久不回话，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柳大人若是愿意为我主子效劳，主子定是不会亏待于你，反而会有厚礼相赠。若你不知变通，只知效忠于玉贵妃，恐怕今后会追悔莫及啊。老身言尽于此，不知女史大人意下如何？”

“玉贵妃娘娘一不受宠，二无子嗣，何苦花那么大劲儿对付她呢？即使玉贵妃娘娘有心争宠，陛下也不一定待见。”

“陛下会不会待见谁说得准，玉贵妃和那个贱女人如此相像，陛下一时兴起也未可知，既然是一个威胁，就不应该让她成长起来。好了，老身能和你说的也就这些了，柳女史还是好好想想吧。”

接着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反手押着我的两个人也松开了，但他们把一条铁链子的一端缠在我的脚腕上，另一端固定在一尊看不清楚的庞然大物上。我的眼睛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光线，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除了潮湿阴冷的石质地面。我用手敲了敲，发出沉闷低哑的响声，实心的。我努力地回忆以前在家中所看到过的侠义传奇里所提到的各种逃生手段，却发现没有一种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我慢慢地往后挪，不出意料，那里应该是一堵墙。铁链伴随着我的移动哗哗作响，在这空旷的石屋里显得异常响亮，又阴森可怖。捏了捏拳头，我在心里不停地劝说自己向前走，几番煎熬下，我终于摸到一堵坚实的墙，温度比地板要高一些，我便靠着墙坐下。脑袋里开始思索刚才那个老妖婆说过的话。

也许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却不得不想。寒冷的刺激之下，我突然想起了走之前的一次闲聊中哥哥无意间提到的事情。其实上一辈齐越两国的皇室之间也是有联姻的，只不过那时越国比之齐国要稍强一些，毕竟是占据了物阜民丰的江南之地。那时齐国皇室主动请求联姻，越国孝义帝便将一位不太受宠的公主嫁了过去，算来那位公主也说得上是永安公主的姑母了。可惜哥哥当时只不过是随带一提，并未细讲，或许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似乎这里面有好些不为人知的皇家秘辛，如果可能，一定要让哥哥帮我查查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也没有太多头绪，毕竟头脑有限也只能这样了。我靠在墙上，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打算睡一觉再想下面的事情。

脸贴着石墙，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从石缝里钻出来，酒？但胀痛的头不容许我多想什么，倒头便睡了，我想我大概是发烧了。

睡眼朦胧间我似乎听到了墙壁那侧有些许响动，好像是有谁在搬动瓦坛，好像又有谁在说话，敌我不辨的情况下，我没有想太多，用尽全身力气摆动着绑着铁链子的腿，使铁链发出巨大的声响，腿再也动不了了，我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吼了一声：“救命！！”

在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后，我再次昏了过去，意识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