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里闪出些玩味的神色，说到：“你怎么肯定本王就是宁王爷呢？难道柳女史在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中还专程去打听了本王的消息？”

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呢？我腹诽着。嘴上却说：“这大齐王朝，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能像宁王爷您这样英俊潇洒呢？圣上虽从不去瑾瑜殿，但玉贵妃娘娘婚典时，小女子还是有幸见过，那剩下的就必然是宁王爷无疑了。”我阿谀着，心里却是很不好受。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看得我想用梅香绣花的针把他的嘴巴缝上。但表面上我更加的卑躬屈膝，更加谄媚地望着他。这个皇宫里不会需要我来独树一帜，随波逐流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越是平凡就越是安全。

果然他说道：“胆敢在婚典上挑衅皇兄的柳女史也不过如此。”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失落，但更多的是轻蔑。

婚典？挑衅？齐国也忒不讲理了吧，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我只不过是言语上回敬一下，便说成是挑衅。不过是仗着兵马比越国强，当年也只不过是一个附属小国而已，不用这么嚣张吧。一气之下头脑发热，先前的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张口便回了一句：“若说挑衅，小女子又岂能比得上齐国的皇帝陛下？”刚说完，我脑海里就响起一个晴天霹雳，言多必失，果然不错。特别是我这种言语快于心思的人，此为一大弊病啊。

看着萧远宁眼中满意的笑意，心中倒是十分的坦然，反正已经无力挽回了，何不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我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等待着萧远宁的下文。这样僵持着，没有谁愿意去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先开口的人注定是输了。

无礼的话我也说了，也不在乎更无礼的举动了，我转过身去，继续看着那一树鲜花，若不是开在这里应该是更美的。

当我实在忍受不了，想要说话时，转过身，身后除了一条青石路，空空如也。我几乎以为自己梦游了，摇头笑笑，慢慢地往回走。我在心中笃定他不会告诉那只笑面虎皇帝我所说的那些所谓大逆不道的话，只是笃定，没有任何依据的笃定。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李大哥说这样不好。

刚进门流月就拉住我，说道：“柳大人，娘娘一直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可如何是好？”我听了也只是微微叹口气，也不多说什么，为了让她们都放心，只说了一句：“公主想通了自会好的。”

在家中爹爹虽对我严厉些但也是不乏宠爱，娘和大哥还有姐姐们更不用说了。公主作为皇上的嫡女，得到的宠爱相比之我是有过之无不及，遇到这种事觉得委屈难受是正常的，若是不停劝说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望着手上的书，却看不进一个字，以前每当这时哥哥便会责我心浮气躁，我清楚自己不是心浮气躁而是累了，为人臣子我实在是不够格。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很轻。我以为是流月或者是素云，也不抬头，只轻喊了声：“进来。”细听着脚步声不像是流月素云，一抬头才知是公主，慌忙迎上去，道：“玉蝉姐姐，昭清失礼了。”

公主温和地笑着摇摇头，拉着我坐下，彳亍了一会儿，说：“说来是我愧对妹妹了，离开越国前，敏谦让徐公公给我一封信。”

有这事？我暗忖。

“说你虽聪明机智，但时常行事莽撞，托我好好照顾你，可是这一路来反而是妹妹你时时照顾我，为了我担惊受怕。想来实在不该，而今我也看开了，到了这等地步，即使我心心念念挂着敏谦，也回不去了。不如认命些的好。”

“玉蝉姐姐！难道你想要。”以色侍主？即使被云嫔各种挖苦，公主也没生出这种念头，现在突然这样告诉我，让我实在有些吃不消。

公主似乎预料到我的吃惊，镇定地点点头，劝说道：“妹妹，即使我再安分守己，也会有人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一人受苦到没什么，只怕到时候害了妹妹，也害了整个越国。我为越国皇裔，却给越国带去灾难，那实在是罪无可恕啊。”

话中道理我也皆尽明白，可是这样一来，公主便会身不由己，违背自己的初心啊。我望着她，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玉蝉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有人想要害你，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何苦为了那些人苦了自己呢？我不同意。”

“妹妹再想想罢。”公主也不逼我，说完便出去了。留下我继续望着桌上摊开的书，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在身体里翻腾，这就是命运吧。不，我不能让公主这样。

想着，我用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梅香正好端了糕点进来，见我这样，以为我是在烦心公主被诬陷的事，为了让我宽心，便道：“小姐不必烦心，宫里人都说皇后娘娘明辨是非，统领后宫有方，一定会还玉贵妃娘娘一个清白的。”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笑，拿起糕点来，咬了一口，味道像极了春景做的。叹了口气，望着梅香笑笑，说：“但愿吧。”

梅香这小丫头不解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多做解释，拿起书继续盯着上面的字，脑海里响起了父亲大人教导我要懂得为人臣子的一番话。

晚膳时传来消息，浣衣局一个叫做香杏的宫女投井自尽了，同屋的宫女供出她与御林军副将王全私通已久，那件衣服原来是琴美人的，香杏见那衣服好看便偷偷穿了给王全看，接着便不小心忘在王全屋里了。至于衣服的形制为何与玉贵妃的一致，琴美人给出的解释是：见玉贵妃娘娘穿着好看，便用同样的布料裁了一件。于是，整出闹剧以王全被革职和琴美人面壁思过半月为结局。

在梅香称赞皇后娘娘时我不禁冷笑，所谓荒诞也不过是这样了，找替罪羊这招已经不新鲜了，齐帝啊齐帝，你也真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