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这又是哪位夫人,竟然骄纵如此,我心里有着各种的猜疑。然而皇后娘娘依旧以平和的语气说:“云昭仪妹妹免礼,昨夜里服侍皇上累着了,来晚了也情有可原,不必自责。”

皇后的言辞语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让人不解的是这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人只是嫔妃。在离开京都城之前那几天无聊的日子里,我偶尔看了些关于礼法的书,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但我敢肯定,在宫中,桃红色只有夫人才有资格穿,就像宫里穿正红色的永远只能是皇后一样。这位云嫔到底是什么人物,可以让皇后对她的逾越行径坐视不理,我不太关心,只要她不主动来伤害公主便好。

云昭仪不紧不慢地起身,浑身上下像丝带一般柔软,却又不乏些高贵气质。她站在那里,像一朵带露的海棠花,一双杏眼里是万种风情,她看向公主的那一眼却含着些戏谑。须臾,她娇笑着对皇后娘娘说:“想必这位便是玉贵妃姐姐吧,百闻不如一见啊。”只要是有心的人,很容易从她的话里觉察出讽刺的意味来。

公主也只能当作不知道,温和地回答到:“云昭仪妹妹过奖了。”

皇后娘娘见事态不对,赶忙出来当和事老,说:“你们姐妹这般亲和本宫便放心了,进了宫就都是皇上的人,大家和和气气,让皇上省心才是好的。”

“谢皇后娘娘教导。”公主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对于宫中礼节必然是比我通晓,说来我这个掌管礼仪的女史实在是有名无实。公主的话在云昭仪听来很刺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昭仪认为这是对皇后的阿谀奉承。

“今儿个姐妹们也算见过了,本宫也倦了,都散了吧。”皇后大概是不想云昭仪再和公主起什么摩擦,便想打发她们各自回去。

“臣妾告退。”

我跟在公主身后,目不斜视,淑贵妃和云昭仪竟也一路无话。从大殿出来,素云依旧规矩地站在阶前,我挪动着发酸的腿,暗自感叹,宫里长大的人的腿就是不一样。

回到瑾瑜殿,在别人不察觉的情况下,我以尽量快的速度走到自己屋里,梅香已经把早餐摆在桌上。我疾步赶到桌前,拉过凳子,坐下,端起粥对一旁站着的梅香说:“好梅香,你家小姐我差点儿就饥寒交迫而亡了。”好在以后只要每月初一十五去请安便可,不然我非死在上面,壮烈殉国。

吃罢早饭,整个上午我都无所事事,看了几章《毒草全经》,实在看不进去了,又只得悻悻地放下。宫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闲得多,至少现在我只能看着梅香把我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适当的地方。她的背影很像春景,春景在我的生活里一直扮演着姐姐的角色,而这时的梅香像春景那样细心的照顾我。

自从婚典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只笑面虎陛下,换言之,我的公主殿下被冷落了,而我也游手好闲了近一个月。中途除了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听听云昭仪的挖苦,我和公主几乎都没有踏出过瑾瑜殿半步,也没见什么外人。在这段时间里,梅香的潜能被挖掘出来,她对消息有着天生的敏锐感,于是她成了我们知道外面世界的唯一途径。

从梅香的口中得知,后宫最风光的女人便是那位妩媚动人的云昭仪娘娘了,当朝宰相张恩之的掌上明珠张紫云。当云昭仪娘娘还是紫云姑娘的时候在花园弹琴,被张宰相的一位门生偶然窥见,惊为天人,回家后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的思念后,做了一幅《春园抚琴图》,紫云姑娘因此名动临梁,才子词人都纷纷填词作赋来称赞她的美貌。就连当今圣上也慕名而去,于是有了今天的云昭仪娘娘。自打紫云姑娘成为云昭仪娘娘之后,圣宠日隆,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和淑贵妃,其他妃嫔都唯她马首是瞻。但由于膝下无子,皇上也不好太过偏袒,所以至今只是嫔妃。

至于那位维持着后宫平衡,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来头也不小,当朝王太傅的独身女,笑面虎皇帝的青梅,闺名可卿,才貌双全,十六岁为后,十七岁诞下大皇子,为后四年,后宫处理得井井有条,从不争风吃醋,但在后宫也是很有威望的。即使是行为放诞无礼的云嫔也不敢在大事上顶撞她。朝野上下,无不称颂,堪称一代贤后。而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淑妃正是这位贤后的表妹。

梅香每天都能和我们说些新鲜事,有时也带回些关于我们自己的传闻。无非是“越国公主不知礼数,冲撞了圣上而被冷落”之类的传言。我看书,公主写字,梅香一边绣花一边说着这些,我只能笑笑,不管外面的传闻怎样,我和公主都期望自己的生活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平淡下去,被人遗忘是件好事。

那天夜里公主突然问起我关于李大哥的事情,她问:“妹妹是喜欢李将军的吧?”

我愣了愣,而今这样,承认与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我还是点点头,说:“李大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保护着我,也许最初他只是因为受我哥哥的托付,但我相信后来他那样保护我是因为他喜欢我,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们都会永远记得彼此。”

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含酸楚,她放下手中的笔道:“真羡慕妹妹你,我如今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离开之前把自己的心迹告诉敏谦,还连累了你。妹妹若是不随我到这里来,或许会和李将军结为连理。”

“玉蝉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女史,不随你和亲,也许我不会遇到李大哥,会嫁给另外一个我不爱的人,然后难受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唉,如今你哥哥的名字我都不敢说。”

……

我们谈到很晚才睡,等到醒来时公主已经带着素云去请安了。公主知道我昨天睡得晚所以没让梅香把我叫醒,任由我睡,皇后娘娘那边只要说我生病了就行了。

起床,吃了东西,我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书,但直到日上三竿了,公主和素云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人传话,我让春鹃用点儿钱贿赂皇后身边中的小太监,向他打听公主的去向,得到的消息是——公主请安后像往常一样离开了,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听春鹃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脑袋里闪出一种可能,立马从椅子上腾起来,说了声:“糟!”抓起挂在椅子旁的披风,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去,梅香云里雾里地跟在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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