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看着李大哥转身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祝福他。我把纸条藏在袖口最隐秘的口袋里,又独自站了一会儿,直到梅香来找我去吃晚饭。

夜里,梅香见我晚饭没吃几口,便要去厨房给我做夜宵,我本不让她去,怕她出事。但想来已经到了边境,齐国那边也不会有所动静,也就随她去了。我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的烛火,呆呆地望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猛然想起李大哥给我的纸条。我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看完。我轻轻地笑了笑,把纸条投到旁边的火炉里烧掉,然后不再去想,一切随缘吧。

第二天午后,齐国派来的人便到达了燕嶂城。夜里,便在燕嶂城里设宴款待齐国的迎亲大臣。我也是在晚宴时才得看迎亲大臣的真容,是个典型的北方中年汉子,眉目轮廓较南方男子要深一些,粗犷又不失稳重。我以酒力不胜为由中途便离席了,听说李大哥喝了很多酒。

送别那天竟然阳光很好,但是依旧很冷,我把披风裹在身上,仍然觉得手指僵厉害。但昨晚贪杯的李大哥却精神百倍地给我们送行,阳光下他的面庞显得越发的坚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李大哥,咱们后会有期!”我抱着拳,豪情万丈地对李大哥说。

李大哥见我这般举动,不禁笑了,问道:“哪里学来的这套把戏?”

“就不告诉你。”我狡黠地笑笑,转身登上马车。这一幕,我似曾相识,在十天前的同一时辰,这一幕在京都上演。这时我才明白,那只是前奏,真正的好戏现在才正式开唱。

马车一摇一晃地前进,只是队伍最前面骑着马的那个人不是李大哥。我闭着眼睛,靠在马车的车窗旁,控制住自己冲下马车跑到李大哥身边去的冲动,用轻得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谢谢你,李大哥。”恍惚间,我似乎听到李大哥在轻声说:“阿清,保重。”

醒来还没到正午,梅香正坐在那里帮我剥瓜子儿。见我醒了,忙问我:“小姐,你没事吧?”我一脸茫然地望着她,问:“没事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小姐在睡着之后,有一会儿不停地流眼泪。把奴婢吓了一跳,又不忍心叫醒小姐,所以……”梅香在脑袋里思索着措辞。“大概是想家了吧。”我赶忙回答道。然后也不再看梅香,撩开窗帘,看外面的景色。

虽然在北上,景色和燕嶂城无甚区别。齐国的国都临梁在琉球海边,应该会比较暖和吧,我想。

放下窗帘,我又看了会儿老御医给我的医书,便是晌午了,队伍到了齐国的边陲小城飞鹰关。从名字上便可窥见北方部族的豪迈与奔放,这使我产生了一丝新奇感,和梅香谈论起来,但梅香并不对这些感到新奇,应了几句,又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我讨了个没趣儿,只得看自己的书。

本以为会在飞鹰关住上一宿,却不想那位叫做徐达衍的迎亲大臣在我们吃过午饭之后又整理队伍出发了。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公主不太吃得惯齐国的饮食,加之急行赶路,所以脸色渐渐苍白,但她却不说什么。我怕还没到临梁公主就已经倒下了,齐国皇帝也太过分了些。

一次中途休息时,我去见徐达衍,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拭自己的剑。我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说:“徐大人,打扰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他并不抬眼看我,只是慢悠悠地说:“柳女史何必多礼,但说无妨。”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擦着剑刃。

“小女子想请大人放慢速度,公主殿下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就怕还没到国都就病倒了。”我用尽量诚恳的语气说。

“还请柳女史谅解,陛下与公主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我们得在婚期前赶到临梁。否则我徐达衍的项上人头便不保了。”

即使他的语气比我的目光还诚恳,但我知道他这是推脱之词,却没有话可说,只得点头说:“冒昧了。”便转身离开了。这是我在齐国第一次碰钉子,我肯定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一个迎亲大臣就这样嚣张,不知那宫里是怎样的艰险。

我刚回到马车旁,素云便来找我,悄声在我耳边,说公主看起来很不好。我要她掩去眼中的慌张,和我一道去看公主。这半道上不可能请医生,齐国那边也不可能给我们准备御医。所以我这个半吊子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把着公主的脉,很久才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身体太虚而已。

我让素云去取我马车上的药,那是在燕嶂城时,我管老御医要的,但凡是用得着的,我都拿来了。

等素云拿来药瓶,我倒出一颗,掰成两半,给公主用温水服下一半,即使是温补的药以公主现在的身体也不能吃足量。我拉着她的手说:“玉蝉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要慢慢习惯这里的饮食,把身体养好才行。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你这样,我哥哥要是见到的话,一定会伤心的。”见她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我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见成效了,也不再多说,帮她把盖在身上的披风掖严实一些,给素云使了个眼神,就下车去了。

公主的马车里暖和得多,一下车冷风一刮,我经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道:现在可不是生病的时候。一边往车上走。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对于我来说仿佛过去了几年,如今我再向南望,连那片远山都看不到了,李大哥也许已经到达京都城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常常在马车里神游物外,起初梅香怕我出问题,常常把我摇醒,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她做自己的事情,任凭我神游物外,直到天和二十三年,四月十八。

按照齐国的国历来算应该是承武六年,四月十八。队伍抵达临梁,所幸公主没有病倒,虽然气色不算太好,也过得去。加之公主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婚典上不至于太失色。

四天后,便是婚期。虽然公主不会是正宫,但是作为越国公主,拥有一场婚典是合乎礼数的。还没有举行婚典,所以我们住在临梁的越国驿馆里。到处张灯结彩,但在这些喜庆的红色里我看不出婚典应有的欢乐。

这四天里我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然后去迎接迷雾重重,凶险未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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