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一生走过的最美好的路便是与向轩并肩走过的宫里那铺满小鹅卵石的石子路,他走的很慢,也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虽说杀手中羽浅的轻功是全幻璃国最好的,但比起向轩的,还是稍逊色些。
“班先生,王爷有请。”羽浅飞快地挡在我的前面。“见过将军。”羽浅眉间的那道粉色小伤疤忽隐忽现。
“免礼吧。”将军亲自扶他起来。
“早就听说幻璃国第一杀手羽浅,快如风,行如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将军微微一笑地说。
羽浅又再次向将军作揖,“将军过奖了,鄙人比起将军还是差的很远呢。”
“没有呢。”将军“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扔下我们两个在空气里大眼瞪小眼。
“恭送将军。”两个人还不忘最后的行礼。
不知道是什么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羽浅一路不说话,他二话不说就拽着我径直走向后花园的假山后面。
“羽浅,你放开,你拽疼我了。”我一把甩开羽浅微凉的手心。
“是在下冒犯了,班先生。”他有些慌了神,但很快又镇定了。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情?”我问他。
“班先生,王爷见你这么久不回来,便派我来找你,怕误了你的正事。”
“那么,我有机会见到姐姐吗?”
“班先生,请随我来。”羽浅淡淡地说。
跟着羽浅穿过庆夏殿的后花园,一道圆形的小拱门呈现在我们眼前,这里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花儿,争芳斗艳着,一个个鼓足了劲儿,想着办法冲到前面去,阳光照下来,花影相错,我看的又有些醉了。
走过宫里最长的长廊,右手旁是华硕宫,旁边便是司乐殿,韶乐响过,几个太监宫女匆匆走过。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每一个地方的空气,终于到了奴役所,提前穿好了羽浅给我的黑色素袍,戴好黑斗笠,整个人被捂的看不清楚脸。
站在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姐姐端着大木盆半蹲在井边,吃力地往上摇晃手中的粗绳子,放下,起身,如此反复,三次有余。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旁边的掌事还嫌她慢吞吞的,刚要抬手准备打我姐姐时,羽浅快速走上前去,拉住了。
“这位大人是?”前来的一个女官模样的人上前向我们行礼。
很快,打我姐姐的宫女退到了的她的后面,羽浅把别在腰间的令牌给了那位女官模样的人,女官模样的老女人一看令牌,低眉顺眼,双手把令牌捧着递给羽浅,并挤眉弄眼地,向打了我姐姐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让她离去。
可是,正当要离去时,就被羽浅挡住了去路,“这位姑娘要去哪里呢?”
她慌了神,眼睛不住地往四处看,“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下人吗?奴役所的奴婢们也是人,你这个管事的不当也罢。”羽浅拉了脸说。
“没有,没有大人,瞧您说的话,要是早知道您是王爷府上的羽浅大人,我也不该这样的,去,把这个贱人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记得,拉到隐蔽处,别脏了羽浅大人的眼睛,快去。”女官模样的人说。
“好了,赶紧去。”羽浅摆摆手,“对了,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南宫琦的人?
“大人,有的。”女官模样的人点头。
“去,把她叫来。”
“是,大人。老奴亲自去叫。”
女官模样的老女人走了过去,姐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羽浅带我们到墙角处,我掀起眼前的黑纱,姐姐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我,她默默地哭了起来,“琰丫头,你还活着,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你真的还活着。”
“姐姐,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都是我的错,把她们说的你害成这样的。”说着,我帮姐姐抹掉泪。
“不是你的错,皇宫里的飞来横祸有谁说的准呢?”姐姐停止了哭泣。
“可是,你又有什么错呢?”
“你被抓后,我的日子也没有好过,皇上把我降为了司花,罚我天天给易妃娘娘抄佛经。”姐姐咽了口唾沫,“可是。青瑶步步紧逼,那日,我把抄好的佛经放在拱台上,去了易妃娘娘的小厨房帮忙,后来回来晚了,发现我抄好的佛经不见了,我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再后来,青瑶跑到易妃娘娘处诉苦,说是我当了司花也不安分,把娘娘的佛经给泼上了墨,好在易妃娘娘虽然平日里刻薄难缠,但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重罚我,只是把我流放到奴役所,降为宫里最低等的奴婢。”
“姐姐,受苦了。”我握着姐姐的手。
“青瑶每隔两三天会来一趟,给这里的掌事宫女一些钱财,想尽办法折磨我,手上、背上都是伤痕。”姐姐撩起了破旧的衣衫。
“哎,大人,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还回去了吧,我还要回去交差。”女官模样的老女人又说。
羽浅听的有些不耐烦,走过去给女官模样的老女人手里塞了些东西,这才又悄悄的了。
“回去吧,放心吧,琰丫头,我会好好的,如果你见到爹娘,说我过的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才好。”姐姐紧握着我的手,有些颤抖的说。
“嗯。”我点点头。
放下黑纱的时候,想起姐姐满是伤痕的身体,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路跟着羽浅和莞心到了庆夏殿。
到庆夏殿时,宴会还没有散去,只是青瑶坐在那里,脱去了跳舞时的裙子,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里依旧歌舞升平,一片吉祥,皇上大概是喝醉了酒,被彭公公送了回去,易妃娘娘还端坐在皇上座位的右侧,旁边还有长公主和蓝少阳暧昧着。
“王爷,我们走吧。”我悄声附在王爷耳朵旁边说。
“既然完成了,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王爷说。
王爷从案前缓缓起身,向着易妃娘娘请辞,易妃娘娘点头,我们就走出了庆夏殿。
不知何时,向轩早已经没有了踪影,怕是他早已经回自己府中去了吧。从宫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夜幕低垂,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月光虽然很皎洁,但是一想起见到姐姐的时候,我的心抽搐成了一团,恨不得当时把青瑶千刀万剐。
街上,灯火阑珊,茶楼酒肆飘香,听墨坊的书声琅琅,听书的人赞不绝口,我和王爷乘坐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西市小巷深处。
王爷府内。
“你见到你姐姐了?”王爷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衫。
“回王爷,见到了。”我淡淡地回答。
“嗯。那就好。”
“谢王爷的大恩大德,南宫琰替南宫府上下叩谢王爷大恩。”说着,双手跪地。王爷,忽然被我的这个举动给吓到了。莞随后,又扶我起来。
“好了好了,去休息吧。”王爷摇摇头,嘴里却欲说还休。
“莞心,送班公子休息去吧。”
“是。”莞心轻轻地答。
“走吧。”我和莞心走出王爷的书房,那一夜,我没有睡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闭上眼睛,就是姐姐的伤痕,青瑶的脸,爹爹和娘亲的无奈。院子里的树叶被我都数没了,都没有睡着。
一夜无眠,第二夜又是无眠。
向轩,小时候你见过我,我记得你,我并没有忘记你是谁,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承认我是南宫琰。当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你和姐姐依旧坚信我还活着,蓝少阳,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别人的,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制度的束缚,谁都成了权力手中的棋子,成了欲望大海中腌臜的物品。
我现在没有办法去救我姐姐,更没有办法解救我自己,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