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撇开了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军人，跟齐铭一起在飘雪的天气里有了一程。

朱台市的政治权利机构和诸如机场、博物馆和公园等公众性高级设施都是建在地面的，在这个时代，许多人一整个月都不会下到地面来走上两圈，此刻的脚踏实地，反而有了一种真实感。

赵构将军的肢体在一次上战场时被毁坏了，他的右手和左腿都是人工装上去的仿生机械，咒术师在上面画下了隐形的咒文，用以维持机械的流畅度和安全性。

齐铭走在赵构的身边，看着他动作间并不明显的僵硬和停滞，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赵构当然知道齐铭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他看着公园里铺下来的一层白雪，呼出一口白气来。

聚居城市的冬天实在太过温润，和他去过的每一个放逐之地都不同。那里才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所有的能源都被采集一空，哪怕是太阳辐射也不能维持足够多的绿色植物的生长。

“比起冰冷且没有感情的仿生机器人，我一直以来更愿意相信有感情有个性的人类。”他用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就像这种东西，哪怕是从别人身上移植过来的活体，也会比机械要好用得多。但是——”他顿了一顿，眼中是军人独有的凌厉，“仿生机器人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你有什么资格劝我把协助的位置交给你们呢？”

齐铭也不知道。

是尧客建议他可以向何厉申请这个机会，换取他早日回到刑警队。他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到了机场，要和赵构说什么自己也没有想好。

他选择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家的阳台上有一盆花，给花浇水的水盆里，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一只蝴蝶在水面上垂死挣扎。”齐铭去看赵构的眼睛，“将军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很不同寻常？”

赵构来了点兴趣：“嗯？”

“我的意思是，我家的这件事是人为的，并且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个人，和满世界留下新月形印迹的那个犯案者，是同一个人。”

“这种事情可不是用直觉来开玩笑的。”

“可是被军部仰仗为机甲之外的第一力量的咒术，不也是依靠的直觉吗？”

赵构哑然失笑。

这个时代被称为智者时代，研究逻歇文明的高端研究人员被称为这个时代的智者。他们对逻歇文明进行发掘，模仿逻歇文明创造出来的东西让人类文明发生了质的跨越，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群人，都是靠着直觉吃饭的。

所以也不能说齐铭错在了哪里。他只是觉得想笑，然后就笑了而已。

在聚居城市里生活久了，赵构总有一种人类已经越来越机械化的错觉，甚至在有一段时间里，他还会想是否真的有一天，人类会把自己变成永生的、冰冷的机甲人。

但后来，无论是军队里，还是荒原上，都有人告诉他，人类中的某些东西，是永远不可磨灭的。就像他看到齐铭的第一眼一样，那些被隐藏起来的闪光的部分，总会根植在血肉里，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

赵构呼了口气，“你的那些蝴蝶……我能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