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午睡醒来，齐铭从床头抓起来一个古老的纸质笔记本开始记录刚刚梦见的画面。笔尖和纸面接触，最终留下的只有三个字。

泰维特。

梦里的画面转瞬即逝，所有非现实的场景迅速淡去，留下的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模糊影像，什么都记不清，除了这三个字。

泰维特。某个称呼，类似于父神、陛下一类的尊称，意为……什么？

锋利的笔尖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称呼的发音很特殊，不属于光脑虚拟世界里存储的任何一种语言数据的范围，但却好像是深入骨髓一样，一种臣服与顺从根植在血肉之下的灵魂里。齐铭张开嘴，试图发出这个词组的音，然而却像是被咒语禁言了一样无法出口。喉咙里梗塞着一股无言的气息，好像整颗心都被紧紧攥住了。

“……”齐铭抓着笔，看着这几个月来自己在本子上零零星星记下的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幻影。

精神分裂，这种从古至今都无解的疾病是他的诊断书上的结果定语，齐铭知道可能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从开始做那些梦开始，但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很健康，没有患病的原因。

“赛……赛西斯……”

齐铭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又听到了，明明没有发声源，却有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何厉的话还在耳边，齐铭清晰地记得他叫自己回家休养是脸上痛惜的表情。不可以……如果又必须要离开的话，他想不到自己还能留在哪里。

电话铃音响起来，一面光屏直接出现在坐在床头的齐铭身边，是权限高于他的人强制性地开启了通话。齐铭被吵的心烦，看过去的眼神里全是杀气，视频窗里有一个人的一寸头，他看到齐铭的表情错愕了一秒，然后笑了起来。

“齐警官。”

齐铭抿了抿嘴，应道：“尧医生。”

尧客说道：“齐警官没有看新闻吧？星际研究协会监测到星系边缘有一颗恒星出现了异状，以我们目前的仪器配合光速的传播，人类仪器接受讯息需要一万年。那状况貌似有点麻烦，联合国已经组织会议讨论了。”

齐铭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市中心逻歇博物馆初始原型机失窃案和康斯坦丁大道的失踪案吗？智能类人警队和你们刑警大队联合侦测，发现这两起案件有相似之处，同时，作案手法……是超文明科技都无法实现的。朱台市把这些报上去后，全国各地乃至各国都发现了类似情况，加之那颗边缘恒星的疑似坍缩迹象，科协院与星际研究院一致认定，有系外智慧生命进入了地球。地球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

尧客看他还没明白，放弃了一步步引导，直接说道：“何队长跟我说，你是他们最优秀的刑警。只要你愿意接受治疗，你就能够回到队里跟进案子的调查了，系外文明代表到访华国会路经朱台市，这是个特殊时期。”

齐铭眼睛一亮：“我……能回去了？”

尧客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能接受治疗了吗？”

朱台市是华国同省级直辖市，市中心博物馆是储存整个东南方珍藏级逻歇文物的地方。自从逻歇文明的研究逐步深入，咒术符文和只能模仿原型机制造或改造的机甲开始被人类掌控后，人类宗教信仰构成也发生了很大改变，原有宗教随着科技文化的颠覆，绝大多数都被淘汰在了历史洪流中，更多的人选择的是逻歇遗迹中的壁画里的神话史。

逻歇文明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地球文明，在四千多年前的一场陨石雨中，地球上的大片人类城市和聚居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变得罕无人迹，直至三千多年前，由于耕地与住地的严重冲突，人类不得不重新踏足荒芜的废墟之土，重新建立起新的社会体系，在那之后，逻歇文明遗迹开始被逐渐发现。就像是被那场陨石雨带过来了一样。

市中心逻歇博物馆的藏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超级文明纪元中兴起的宗教文化藏品，另外就是重要的各类型原型机或最早的几批人类仿制出来的作为模版的早期机型，而这次失窃的，就是初始机甲Ⅰ号型中的一台。那一台机型非常特殊，是整个东南方区域为数不多的无法仿制甚至没有确定出机甲的具体功能的机型之一。也就是说，实用性不大，但研究价值却是国家级的。

齐铭是第一次进入市中心逻歇博物馆。

雕塑机甲守卫在身穿铠甲的神像下，每个神像身上都装备着机动性极强的铠甲，神情肃穆。

人类在改变文明发展的同时并没有完全舍弃过去，光脑世界里存储着过去所有的数据，齐铭了解过，过去的人类宗教要么过度追求真实的开放，要么过于拘泥于形式的严谨，呈现出肉体与禁欲的两种极端，从来没有将自身的科技成果放在神明身上。

这些神灵的形象来自于逻歇遗迹的壁画，那些无法解说的壁画中，那些智慧生命的神明，全都被真实的社会气息包裹着。与其说祂们是神，不如说那些机甲才是真正被信仰的神。

但是无法否认，齐铭自己也知道。他被震撼了。

生灵的力量发展到极致，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神明的。

尧客并不是很感兴趣，一路带着齐铭直奔失窃的原型机室，室外布满了红外线探头，厚重的保险门上铭刻着逻歇壁画，而每一个壁画的许多部位都有微型机甲的防护装置，墙体更是通了高压智能感应电网……根本不存在失窃的可能。

齐铭拿了证件在验证光屏上刷过去，保险门打开，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绝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