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亮光,从天鹅绒窗帘的缝隙里探了进来,夹杂着海鸥的清晰的叫声。
在并不十分明亮的卧房里,清漪醒了。刚想翻一下身,却感觉有一只手搭在肩上。睁开眼,他正凝视着自己,脸上尽是满足。“醒了?再睡会。”他温柔的说。清漪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胳膊上。
“我等下,让他们给你拿洗漱的东西来。”她说着进了洗漱间。听着里面哗哗的流水声,他觉得一切仿佛都还在梦中。他用力掐在自己的手腕上,感觉到疼痛,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感谢上苍。”他在心里说着,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心情从未有过的好。
洗漱间里充斥着白色的水汽,清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来越模糊。她拼命的用毛巾擦着镜子,可是很快又什么都看不见了。胃里在翻江倒海,她呕吐起来。
“又吐了?”他跑进来扶着她问。清漪用手擦了一下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是如此的憔悴。“怎么样?好些没有?”他拍着她又问。“没事。”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他抱起她放回床上的时候,清漪看到他脖子上的一道疤痕,听王妈说他从前也吃过很多苦。想想也是,一个人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父亲又是那个样子。
“宝宝,乖!不要折腾妈妈!”他摸摸她的小腹笑道。清漪看着他,他的脸上还残留这几道抓痕,手腕上自己跟司兰咬到的地方也还留有痕迹。原来在这场两个人的爱恨情仇中,他也是伤痕累累。
“怎么?还是不舒服?”他又问。她摇摇头“我只是有些饿了。”“饿了?”他的双眸里闪烁出无尽的希望。就像春日的阳光。“你等着,我这就让他们给你送吃的来,你说你想吃什么?”他好开心,像个孩子似的望着她。清漪低下头去只轻轻道“他们知道。”
看着他去门口叫人送吃的进来。看着他开心的背影,清漪对自己说“认命吧。”
柳妈推着餐车进来笑道“大少,少夫人,按吉利大夫配的食谱,少夫人今早上吃麻婆西施粥,糖醋莲藕。”清漪自小就是按食谱吃饭,几乎是一个没有味觉的人。“这么少?”夏侯博远看着一小碗粥,一小碟糖藕皱起眉头。柳妈“少夫人,饭量小。大夫说少食多餐。”
清漪已经端起了那碗粥。“来,我喂你。”他接过她手中的碗。柳妈忙道“我先出去了,大少有事叫我。”“嗯”夏侯博远应着,却只盯着清漪鲜花瓣一样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张开吃着他喂进去的东西。阳光带着海鸥的歌声照进屋子里。花瓶里的天堂鸟正在盛开。
她吃好了问他“怎么还不走?”“就走,过一会就走。我只是想再看看你。清漪,要是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在一起多好!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望着他深邃的目光,为了孩子,清漪其实也想。可问题是,他可以做到么?“大少,先去洗漱吧。”过了许久她才说出这么句不相干的话来。
“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他感到失望。
“等下送你回家去。”他要走了和她说道。回家?清漪竟然不明白起来。“我们明天举行婚礼,到时我到薛公馆去接你。”他笑道。“哦”她应了声。
“可是,清漪”他走到门口却又猛地回过头来,抱住她。“清漪,我不求你爱我。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清漪你能不能就像现在这样。不讨厌我,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每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看到你。和你一起陪着我们的孩子,给他讲故事,听着你给他弹钢琴。我只要这样,好不好?”
就只是这样,可就是这样,还不够多吗?然而自己想要的好像也是如此。只是那个人最好不是他,但是已经可能了。“好”只一个字却几乎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松开她,不敢相信是真的。她真的会答应自己?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怕是幻觉。清漪“好,为了孩子。我们一起努力。”
“好,我们一起努力。为了我们的孩子。”“相信我,清漪,我的好清漪。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让我们的孩子失望。”他抱着她,抱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清漪闭上眼睛,可是他真的可靠吗?只是为了孩子,自己除了信他又还能怎么样?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赌博,一场豪赌。为了孩子。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真的不怕死第二次?
清漪回到薛家。尹氏很高兴。夏侯博远说的很清楚,他不要清漪带任何的嫁妆。这对于她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薛炳章觉得这样对不起女儿偷偷的塞了张存折给清漪。清漪将原先父亲要送自己去花旗准备的那张存折一并交还给父亲。
“爸爸,这些您自己留着吧。女儿用不着了。爸爸您到底还是我的亲爸爸。只要您疼过我,就够了。”清漪哭了。薛炳章“都怪爸爸,爸爸没有好好疼你。如果下辈子你还是我的女儿,爸爸一定补偿你。”清漪点点头“嗯,您是一个好爸爸。”“他不好,你就忍着点。等孩子大了就好。”薛炳章为女儿擦着脸上的泪水。“你的处境,爸爸知道,你放心,爸爸从前没有好好疼你,以后也不会给你找麻烦,你大哥,爸爸不会让他胡闹。不会让你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也算是爸爸给你的结婚礼物。”父亲的话清漪明白。她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清漪知道。这是父亲最后能为自己做的事情。
申都城全城戒严,街道两边的店铺和树上也都是张灯结彩。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两边的街道,沿街的窗户。清漪坐在装饰着百合玫瑰天堂鸟的梅赛德斯轿车里。她的脸上罩着面纱,看见所有人的手里都握着天堂鸟。父亲坐在她的身边,这也许是此生中他最后可以陪女儿走过的一段路了。他竟然想哭,以前为什么不好好陪陪她?十八年漫长的岁月,自己竟然没有好好地陪她走过一段路。好像才发觉她的珍贵,却已经是别人家里的人。从此她要姓别人的姓。
夏侯博远坐在前面的汽车里。他原先是要骑马来的因为过去的新郎官都是骑马的。出于安全考虑,改坐汽车。他要将清漪接回他的家。
伴随着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薛炳章携着女儿的手踏上了红地毯。当穿着象牙色塔夫绸长袖拖尾婚纱手捧百合花的清漪出现在满是鲜花的大厅门口时,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就像一只美丽优雅的天鹅,缓缓地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她的婚纱,头纱,项链上发出夺目的光泽。但都没有面纱后面的那双眼睛夺目。
镁光灯闪成一片。夏侯博远一身戎装笔挺站在红地毯的那一头,微笑着在等着她。司兰是她的伴娘,穿着粉色的拖地长裙捧着粉色的玫瑰同样美丽高贵,不亚于任何一个前来参加婚礼的名门淑媛。
薛炳章将清漪的手交到了夏侯博远手里。不管愿不愿意。夏博远重新为清漪订做了一枚钻石戒指。在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霎,看到她手腕上带着一只跟她身上的一切都不搭调的银镯子。但他很高兴,那只镯子是清漪外婆的外婆戴过的。她戴着好几代母亲的祝福嫁给了自己。她是诚心的。
婚礼在进行着,清漪不知是喜是愁。但夏侯博远一直在笑,如今他拥有全世界。“怎么样?”在一个角落里,化妆成乐手的汪世风轻声同化妆成侍者的宁成说道。宁成“一切顺利。”“好。”汪世风应着望着春风得意的夏侯博远眼睛里放出两道阴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