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车上,夏侯博远将那封信撕碎,碎纸片飘散到路边。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那么愚蠢。
第二日,清漪起床后,就着阳光在花园里看着育儿杂志。柳妈给她递上一杯热牛奶,瞧着她手中的杂志,上面一张婴儿床做的很是精致。便有意的笑道“这个床,看起来好像在哪见过。”说着又想了想道“对,是在府里,听冯管家说是大少带人亲手做的,就和这个一模一样。”她嘴里说着,眼睛里却只留意着清漪脸上的变化。
清漪听罢,将那一页翻了过去。柳妈皱皱眉。
司令府正在预备夏侯博远同清漪的婚事。里里外外忙的不可开交。汪世风远远的望见里面引来送往,热闹非凡。那白色的大楼,装饰一新。“大少,一切进展顺利。”宁成在他耳边说了一声。他点点头。转身上车离去。
守候里的花开满了街道两边的窗台上,屋檐下。就和去年一样。“天堂鸟”也还在那里,玻璃墙上依旧挂着常青藤,各色花卉依旧错落有致的插在玻璃花瓶里,摆在花架上,只是最显眼的位置没有了天堂鸟。当然更不可能再有当日那个清风似的女孩。
“先生,您要买天堂鸟?”“那不好意思,这几天申都所有的天堂鸟都让夏侯大少拿走了。”花梅上前道。还是当日的老板娘。汪世风想着。“是你?”花梅认出他,差点没叫出声。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你还敢到这来?”花梅小声的说道。汪世风恐她晓得自己的身份,脸一时沉了下去,手不由的摸到怀里。“你把清漪害惨了。”花梅咬牙道。听到这话,汪世风有些意外“我害她?”“她都要结婚了,你写信给她做什么?”花梅只晓得他是清漪曾经爱慕过的男人,并不晓得他是昆州主帅。汪世风“信,什么信?”花梅也不想和他哆嗦,直截了当的道“清漪和夏侯大少已经有了孩子。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夏侯大少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跟他抢?不想活了你。我跟你说,你马上走,再也不要回申都来,更不要再打清漪的主意。惹谁不好,惹他,和你老婆过日子不好么?”花梅好言相劝。
汪世风想着那信定是姑母做的。不过他听着花梅后面的话,觉得她好并不晓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拿自己当成了那些个登徒浪子。于是摸到枪的手又放下来。花梅并未觉出蹊跷又道“清漪她现在好的很。夏侯公子对她,全申都的人都知道。那可不是一个好字可以说的过来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天堂鸟,就因为清漪喜欢,他就将全申都的都买了去。说是婚礼上用。”花梅说着,就见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于是道“你要是真想她好,以后就别在给她添麻烦。”又道“你还不快走?你以为清漪还会到这里来?”花梅故意气他。
汪世风到了门口忽然转过身来问“她真的好么?”当这句话问出口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倒好似在花梅的预料之中,她道“好的很,都是司令府的少夫人了,还有什么不好的?”“真的吗?”他竟然还重复了一句。花梅心中暗想清漪倒还真的不是在单相思,不过为了清漪日后的幸福她还是很干脆的道“真的。我昨日还见过她,好的很。”夏侯博远同她颔颔首后终于离去。
安康等人远远的见他自天堂鸟里面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许恩平“大少,怎么了?”安康“还能怎么样?不就是薛小姐?要我说,那日在海边就该让她跟我们一道走。如今好了,成了别人的媳妇。”宁成“不只是别人,还是仇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清漪觉得胸闷。便没有去庙里。吉利医生过来看诊,说是正常反应。夏侯博远原本在开会,接到柳妈打过去的电话。便即刻跑了过来。在楼梯上遇到正好从楼上下来的医生。便问“我夫人怎么样?”医生见他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样子觉得好笑。夏侯博远不解的看向众人。柳妈连同年龄稍长些的丫鬟都笑起来。夏侯博远便更傻了。柳妈道“这也难怪大少紧张。毕竟是头一回做爸爸。少夫人是害喜。”见他好似还不明白便又道“女人怀孕都是这样的,少夫人这样还算晚的,好的。是小少爷在里面太调皮了。”她们说着又都笑。平日她们都是不敢的。但这样的日子是特别的,她们料定夏侯博远不但不会生气,还很高兴。
果然,夏侯博远“真的是这样?”白人大夫一个劲的点头“是”“是”。她那不标准的汉语发音惹得夏侯博远也笑起来。夏侯博远来到卧房,听到清漪在卫生间里呕吐。“清漪”他跑到卫生间,看到她很是难受的样子。复又喊道“医生”“医生”。
夏侯博远上前扶起软若无骨的清漪只问“真这么难受?”吉利大夫只好笑着复又进来。还是说着“没事”“没事这就是你们国人说的害喜。”夏侯博远“那她,怎么这么难受?”医生幽默的一摊手“就是这样,没有办法,等你们的孩子长得再大一些就好了。”后面的丫鬟,老妈子看着她早笑作了一团。
司兰扶着清漪看着都想笑。便说他“姑爷,您就不要再出洋相。”乍听她这样称呼自己,夏侯博远还以为是听错了。清漪拉了她一把。司兰不理又看着夏侯博远说“好了,姑爷。小姐没事。你就放心吧。”夏侯博远听到司兰这般称呼自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舒畅。虽说到薛家去的时候,那里的管家,丫鬟,老妈子都称呼自己“姑爷”。但是司兰和他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他想着自己也笑了,却只看着清漪“可不是,留过洋的人还出洋相?”司兰又道“您留的是东洋,大夫是西洋的。此洋非彼洋。”众人忍不住,又是一笑。
夏侯博远看着司兰不由笑道“好丫头,难怪她这么喜欢你?”清漪却嗔她“多嘴!”司兰笑。
夏侯博远扶清漪到床上坐下。或许因为他到底是孩子的父亲,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清漪没有推他,很顺从的让他扶着自己。这里面正热闹。
夏侯景泰打雷般的声音自楼下传来“怎么了?怎么会不舒服。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弄的?都是废物么?”他的身后跟着他那群叽叽喳喳的姨太太。“行了你们,我让你们每日到庙里去祈福,你们到底是去了没有?”夏侯景泰说着进来了。二姨太紧跟其后只道“去了,天天去。”夏侯景泰又说“我让阖府上下斋戒个七七四十九天。为我的孙子积德。你们果真没有偷吃?”所有姨太太都赶紧捂住嘴“没有”“没有。”
丫头老妈子们想笑又不敢笑。“父亲”夏侯博远扶着夏侯景泰坐下。夏侯景泰坐下只看着清漪问道“这脸色这么难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一群人,还伺候不好两个人?”夏侯博远忙道“不是的,父亲,清漪是在害喜。”夏侯景泰听罢笑“是这样。害的我连牌都顾不得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司令,这是您的孙子,在里面调皮。”柳妈上前讨好道。夏侯景泰一听“好啊!男娃一定是皮的。”又看向众丫鬟,老妈子“你们都辛苦了!等下都到账房里头去领赏钱。给我伺候好少奶奶,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谢司令!”丫鬟,老妈子们一个个喜笑颜开。那些个姨太太的脸可就不好看了。
在楼下花园里五姨太起先说道“整天吃素,念经。当我们是尼姑。”六姨太忙给她使了个眼色“五姐姐,你说话悠着点,老爷子,可还在厅里头坐在。”五姨太气的将手中的绢子一甩,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还不晓得怀着的是个什么?就娇惯成这样。哪有我们司令这样的老公公?我看他比他儿子还兴奋。”紫藤花架下,二姨太同三姨太说到。三姨太“这也难怪,谁叫你我的肚子不争气。给他生的不是儿子。”又瞧瞧草坪上的五六七姨太有着些小小的安慰“听说没有?自打少奶奶怀上身孕,老爷子可是有好久都睡在他自己房里。说是要为他的孙子积德。”二姨太笑“是吗?难怪那几张小脸一个个跟苦瓜似的。我们到底还有丫头。她们不就指望着老爷子开心,多得些赏赐,如今连这个也指望不上。干嘛不干脆学四妹一心的吃斋念佛?倒还省心些。”
夏侯博远因军中有急事,不得不走了。走时同清漪说“明天接外婆来。”清漪手里拿着外婆前几日写给来的信。她告诉清漪,夏侯博远让人给施家送去不少东西,还送表姐,表哥们的孩子到县城去上学。外婆说一定是她的母亲在天上保佑她,她才遇到这么好的人。
清漪看着,流下泪来。外婆知道什么?不过看起来,他们夏侯家果然是很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孩子,一切为了孩子。她想着来到楼下拉开衣柜门。这里都是她在薛家穿过的衣服,自从进了这里她一件都没有再穿过。夏侯博远要让她穿他的住他的用他的,一切都是他的。清漪找出那条法式长裙,看了看,还是放了回去。她转身离开,就像是在同某种神圣的东西告别。
她回到房间,穿上那件洁白的婚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摸着肚子说道“孩子,妈妈以后只有你了!”她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这才猛然的发现,在心里自己居然真的爱过。只不过,那样的爱永远只能停留在想象里。“哎呀,少夫人,真的是好苗条!这腰身刚刚好,要真按以前可能还嫌大了。大少还真是”柳妈说着捂住嘴顿了会才说道“还真是歪打正着,这就是天意。”
司兰分明听到柳妈先前说的是“先见之明”只是觉得不对,生生的捂住了。还只当没人听到。不过司兰也就真当是没有听到。
天意又是天意!清漪想着她的人生到底还有多少个天意?她想着。却看到了镜子里的夏侯博远,他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她到底是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