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不要”司兰的喊声引得门外也是一阵骚动。“清漪”“清漪”夏侯博远奋力的踹着门。
清漪的血滴落到红色的地毯上。却还是不肯松手。“小姐”“小姐”司兰哭喊着,抓着那刀柄,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清漪”夏侯博远破门而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清漪站在那里,青丝凌乱,面白如纸,嘴角咬出血来,那明晃晃的刀深深的切进她的皓腕里。脚下是殷殷的鲜血。见到他进来眼中只剩下恨与决然。恨不能即刻就去死。“小姐”“小姐”司兰正夺着那把刀。血不住的流着,司兰的手上也都是血。一滴一滴的滴到地毯上。
“清漪”夏侯博远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刀。那刀刃上都是血,他的眼中一片血红。她还想再抢过刀去。却已然失去了气力,身子一晃,顷刻便要倒地。夏侯博远将手中的刀一丢,慌乱的扶住她喊道“清漪”“你这是干什么?”又发疯般的喊“叫医生”“快”。清漪极力的聚拢起最后的一丝神智,奋力的推开他。他的躯体是浑然不动的,但他的心在剧烈的抽搐。她这么的恨他。甚至不惜去死,也要恨他。他是不会松手的,慌忙用纱布裹住她的手腕,打横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又喊“木村医生来了没有?”有侍从回道“就来。”
顷刻间,屋里大乱。哭声喊声脚步声连成一片。日本大夫带着两名护士进来。所有的人退至门外,那夏侯博远用大和语和木村医生大声急切的说了几句。也被拉了出去。司兰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到底也让几个丫头架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静的吓人。
夏侯博远无力的靠在墙上,铁青的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她竟然这样,她就这么的厌恶我?”他喃喃的说着。二姨太,华光,众侍从想劝,却又不敢劝,只是望着他。司兰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那把沾着清漪鲜血的刀子,放在盘子里,发出银色的光。那样寒冷的光。让他的心凉到了极点。因为跟了他,她恨不得去死。他是那样的骄傲,但在她眼里竟是这等的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尽头。门终于开了。夏侯博远第一个迎上去急切的用大和语叽里呱啦的和木村医生说着。司兰听不懂直接往房里冲去“小姐”她看到了清漪惨白的脸。“你不要激动,她没事。需要安静。”一护士推着她。司兰却不信“我家小姐真的不会死?”护士“不会,伤口不深,抢救及时,怎么会死?”
外面木村用大和语对夏侯博远说“这次虽然没事,但夫人的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要多注意。这样吧,我留下几支镇定剂。”这日本人也是个会来事的。晓得称呼清漪为夫人。
夜深人静,房前以司兰为首,立满了护士,丫鬟,侍从。司兰原本一定要守在她家小姐身边。无奈夏侯博远不许,她一个小丫头纵使拼命又能有多大作用?
“清漪,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就这么恨我?”“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拿刀子来捅我。”夏侯博远一直坐在她的床头。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跟清漪在一起后的情形。如今真的得到了,却只是这满房清冷的灯光。她的脸在灯光下是那般的圣洁。想起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夏侯博远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清漪,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对你好。”“你原谅我,我是一时糊涂!”“等你好了,我们就回申都。我们结婚,你是我夏侯博远唯一的夫人,永远都是。”“我让人在高卢给你定制了一套婚纱,你穿上一定好看。”“我求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是不要再伤害自己。我会用我的下半生来补偿你。”、、、、、、
他说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清漪就那么一直睡着。没有恨,也没有原谅。
太阳懒洋洋的照进屋里。清漪醒了,司兰哄着她吃些稀饭。她摇摇头不想吃。夏侯博远开会去了。即便没有会议,他也没有勇气面对她的醒来。在书房里有人向他报告清漪醒了。他自然是喜悦的,恨不能即刻就去看她。却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只是过了良久才问“她吃东西了没有?”
透过玻璃他看到清漪靠在床上,弱弱的,软软的。几乎没有一丝气力。过了几分钟,她转过头,看到自己。立即变得焦躁起来。几个护士将她按住。他这回真的是傻了,她这么不愿见到自己。哪怕是隔着那么远,都让她感到厌恶。
护士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安静下来。那厚厚的窗帘拉了下去。他心慌乱不已。“大少,清漪小姐刚才吵着不要住在原来的房间。”有侍从报告。
那间屋子对于她来说是恶梦。他是她梦里恶魔。他望着那放下的窗帘过了许久终于说道“依她。”
清漪搬去他设在汤山的公馆。那里是江南有名的温泉圣地。离兰城的司令公馆有十来里远。希望看不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情可以好些。
山上的梅花开了。花梅采来一大把白梅插进清漪卧房的梅瓶里。她由夏侯博远接来这里陪伴清漪已有半月。清漪跟夏侯博远的事情,她自然晓得。那日她刚到兰城夏侯博远找了她去。求她好生的劝劝清漪,希望清漪可以跟他重新开始。
花梅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她看得出,夏侯博远是真的在意清漪。但他这般对待清漪终是不该。只是清漪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即便是死,夏侯博远都不会答应。还是劝劝她吧。
“清漪,我们出去散散步。”花梅扶起坐在沙发上的清漪。她瘦了,背上全是骨头。平整的草坪,温暖的阳光下,清漪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翻看着杂志。她这几天,虽说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到底肯吃些东西。脸色看上去要好许多。司兰端来些水果。花梅去看,里面的苹果,桃子都已经去了皮,切成小块,配着精细的果叉。自从上次清漪割腕。夏侯博远不许清漪身边再有任何锋利的物件。想来算是有心的。
花梅想着便劝道“清漪,看看,这就是有心人了。就怕你有个闪失。”清漪翻看着杂志,不搭话。“我知道,他伤害了你。但你跟他到底是有婚约的。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下去?”清漪翻杂志的手骤然止住了。花梅笑笑“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是事已至此。”
“再说,你也没有其他的路。只要他对你好就算了吧。这样僵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花梅说的是实话。清漪知道。“我知道,自从你上次和我说,你羡慕那个人的妻子。我就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清漪,那样的东西,这世间太少了。我知道夏侯博远给不了你。可是你总得活下去不是吗?”清漪听罢忽然道“活着,没有尊严的活着?活的就像他养的那些小狗?”
花梅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是女人?”清漪“我不要”她手里的杂志扔的老远。司兰紧张的望着她“小姐。”“我不要和他在一起。”清漪喊着拉住了花梅的手“花姐姐,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情,我就怕。”花梅没有再说话,只是拥抱她。清漪伏在她肩上“为什么?我的命从来由不得我自己,以前是我的父母,现在他又要来决定我的下半生。我现在不想什么一生一世。我只想做一个有尊严的人。不要什么都是任人摆布。那天他用枪指着我的脑袋,他把我想的那么不堪,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共度一生?”
花梅听着只点头。不过她还是提醒清漪“可是他不是一个一般的男人,你想摆脱他,谈何容易?”清漪陷入了沉思。是的他是连死的权力都不给她。再说是即便是死了又有何意义?难道自己真的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姨太,三姨太过来作陪。尽说些夏侯博远的事情。哪里打了胜仗,哪里送来了降书。他如今果然是了得。不仅江东,江西,江南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南方就都是他的了。清漪听着并不言语,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们见她不搭理,就又说“大少,昨天去看戏。回来可高兴了!”“我昨天在江南商行见到田小姐,也说到剧院去看戏。”清漪只是吃饭,还是不搭理。这就更好笑,他爱跟谁好,跟谁好。难道她还会在意?
众太太小姐见她还是没有反应,皆是一阵皱眉。二姨太笑道“大少前几天,从国外运了一件婚纱过来。我早上去看过,我们少夫人穿上一定是顶顶好的。”她们就都看着她笑。这回清漪站了起来“几位太太,小姐,慢用。”她们看着清漪离开,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
回申都时,乘坐的是专列。清漪坐在包厢里。二姨太和三姨太进来四下打量着说“这可是车上最好的包厢,比大少那间还要舒服。”清漪自然晓得她们的意思。只不理。她们越发的喋喋不休。清漪烦了,往床上一趟,像是要睡的样子她们只得告辞。
火车上比不得在公馆。清漪不想看到夏侯博远。索性连包厢门都不出。那夏侯博远探头探脑的也不敢进去。
“大哥,你不是有礼物要给清漪姐姐吗?”丽光拉着夏侯博远进到清漪的包厢。他到底还是进来了。这样的无耻!清漪本能的抓着司兰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像不这样她就连呼吸都不会了。
夏侯博远一个月未曾见她。忍不住,只盯着她看。她扭头看向窗外,尖尖的下巴,手上的经络看的明明白白,旗袍的腰身明显大了许多,松松垮垮越发显的不盈一握。才一个月,她竟瘦了这么多。
“司兰,我们出去。”丽光这么一个小丫头都如此的会看夏侯博远的眼色。只不过,司兰是不听的,见夏侯博远进来越发挨紧她家小姐。火车轰隆隆的行驶着。她们主仆二人越发偎依的紧。
这情形是那样的熟悉,夏侯博远感到一阵抽痛。看来清漪到底还是怕他,不肯原谅他。现在想回到从前都不可能了。不由的在心里叹息着。“司兰,走啊!”丽光伸手来拉司兰。司兰理都不理。
夏侯博远拉过丽光,看着清漪笑道“我站着说几句话就走。”又叫丽光出去。丽光不解的出了包厢。司兰紧紧地偎依着清漪。这是她唯一能够保护清漪的方式,尽管这样做其实什么用也没有,但她还是要做。夏侯博远微笑着就像事发之前“我派人去了趟雨江,你的外婆还在世。我想过几天让人陪你去那里看看。老人家很想见你。”清漪听到雨江,外婆是心动的。却还是不回头,只顾望着窗外的农田。已经是播种时节。外婆还好吗?清漪六岁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只记得那是一位慈爱的老人。
他想伸手拉过她的脸好好的看看,终是不敢。最后道“你好好休息。”他说完出了包厢。每一步都是极慢的。他还在奢望着她会叫住他,哪怕只是一个字。她始终没有。就连他在包厢门口回头的时候,只想看一眼她的脸,都不能如愿。她依旧望着窗外,火车快速的驶过,不断变换着窗外的景致,不变的只有她扭头看向窗外的身影。
他叹着气,不甘却又毫无办法的关上了包厢的门。